裴瑜和室友们还是失算了，她们完全没料到厉以宁教授的讲座会火爆到这种地步。
等她们赶到阶梯教室的时候，别说找个座位了，连讲台边、窗台上、过道里都挤得水泄不通。
这里不仅有本校经济系的同学，还有好多外系甚至外校的同学，为了听这场讲座，早就提前跑来占座了。
现在厉教授的经济学讲座，在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堪比风靡全国的英语教学节目《跟我学》。
早在十多年前，厉教授就已经通过电视讲座走进了千家万户，向广大人民群众讲经济学理论。
厉教授擅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将复杂的经济理论拆解得明明白白。
比如，他会用“鲶鱼效应”来比喻市场竞争的活力：一条鲶鱼丢进沙丁鱼群里，原本懒散的沙丁鱼立马就精神起来了，拼命往四处游动，生怕被鲶鱼吃掉。这个比方连菜市场的大爷大妈都能听懂。
他还用“靓女先嫁”这样接地气的说法，解释资源配置的优先顺序，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对经济学背后的逻辑豁然开朗。
正是这种深入浅出的讲解方式，让厉教授的讲座不仅吸引了学界人士，还在普通老百姓中掀起了一股学习热潮。
厉教授的讲座内容，被整理成了《现代西方经济学概论》这本书，1983年这本书一出版就火了，以其严谨的学术框架和通俗的语言风格，迅速风靡高校和研究机构，成为无数学生和学者案头必备的参考书。
书里不仅涵盖了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的基本原理，还融入了厉教授对西方经济学流派的独到见解，可以说是一本非常全面的经济学入门宝典。
最近几年，厉教授的学术热情丝毫未减，他又接连出了好几本新书，比如《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资产阶级经济学主要流派》《简明西方经济学》等等。
北大校园里的讲座多如牛毛，隔三差五就冒出一场。
久而久之，北大学生的口味被养得刁钻无比，一个个可不好糊弄。
他们见惯了大场面，什么样的学者、专家没听过？
要是讲座没真材实料，或者演讲人光会装腔作势、卖弄玄虚，学生们可不买账，当场就会集体喝倒彩，全体“嘘”之，能让讲者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在北大，能不被学生“嘘”的演讲者，那绝对是真本事，是莫大的荣幸。
厉教授在北大开讲座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学生们“嘘”过。
这可不是因为北大学生对他网开一面，而是他真真切切凭实力征服了最挑剔的听众。
他讲课时和其他社经老师不一样，不会一味地批评这个、批判那个，也不会用“必要性+可行性=必然性”的三段论凑数。
他总是以一种平和而坚定的态度，将西方经济学的理论原原本本地铺陈开来，一层一层剖析得清清楚楚，然后抛出问题，引导学生自己去理解、去思考。
厉教授现在身兼47个社会职务，工作特别忙。可即便如此，他对教学的热情从未减退。
不管平时有多忙，他每个学期都雷打不动地给大一新生开课，而且坚持亲自站上讲台，从不假手助教。
他家的大门永远向学生敞开。学生们遇到不懂的问题，随时都可以敲开他家的门，去请教这位学术泰斗。
86年的北大经费紧张，实验室设备简陋，可即便在这样的条件下，学校依然想尽办法为学生创造最好的学习环境。
教室的暖气片或许冬天不怎么热，但学术的氛围永远火热。
不仅厉以宁这样的名师亲自给本科生上课，就连姜伯驹这样的顶级院士，也会站在本科生的讲台上，甚至会亲自给本科生批改作业。
这样的场景，在后世的学生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后世的学生可能一个学期都难得听到一次院士讲座，很多学校的学生更是连院士的面都见不到。
裴瑜和室友们来迟了，懊恼没早点出发占座，但又舍不得离开，只好硬着头皮留下，站在教室后面听厉教授的讲座。
86年的北大，教室里还没有扩音器，在有好几百人的大教室里听讲座，裴瑜担心站得太靠后，可能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可厉教授一开口，就让裴瑜的顾虑全消。
站在讲台上的厉教授声若洪钟，底气十足，就是站在最后一排，裴瑜也能清清楚楚地听见每个字。
他走上讲台后，没有一句多余的开场白，一张口就语惊四座：
“华国经济改革的失败可能是由于价格改革的失败，但经济改革的成功并不取决于价格改革，而取决于所有制改革。”
台下立刻传出了轻微的议论声，一个坐在前排的学生忍不住举手问：“厉教授，现在不是都在强调价格放开吗？”
“我并不是说价格机制不重要。恰恰相反，价格机制的作用非常神奇。”
厉教授在讲台上踱了几步，然后说，“我给大家讲个真实的故事，这是我前不久到一个国营水泥厂调研时听到的。”
台下的学生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个厂子的厂长跟我抱怨，说工人们太浪费，用过的水泥袋子到处乱扔，厂区里一片狼藉。”
厉教授模仿着厂长的语气：“厉教授啊，我们开了多少次职工大会，搞了多少次思想教育，号召大家要勤俭节约，要爱厂如家，可这些工人就是不听，水泥袋子照样到处扔。”
台下有学生频频点头，显然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厉教授接着说：“我问那个厂长，后来怎么解决的？他说，简单啊，我们改了个办法，谁捡一个水泥袋交给保管员，就给5分钱。”
“结果呢？”厉教授提高了声音，“厂长告诉我，第二天一早，他到厂里一看，整个厂区干干净净，连个水泥袋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工人们到处找袋子，有的甚至爬到房顶上去找。”
台下出现一阵笑声。厉教授等笑声平息后说：“同学们，这就是价格机制的魔力。喊破嗓子的道德说教，抵不过5分钱的物质激励。这说明什么？说明人的行为是受利益驱动的，这是经济学的基本规律。”
坐在中间的一个女学生举手发问：“厉教授，那您刚才说价格改革不是关键，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厉教授点点头：“价格机制确实有效，但它不是万能的。让我继续往下讲，你们就明白了。”
厉教授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写下几个大字：“所有制改革”。
“价格改革解决的是激励问题，但更根本的问题是产权问题。”
他转身面对学生们，“打个比方，如果你租了别人家的房子，即使房租很便宜，你会像爱护自己家一样爱护它吗？”
台下有学生摇头。
“对，不会的。因为房子不是你的，你没有主人翁意识。企业也是一样，如果产权不清，责任不明，再好的价格机制也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
厉教授继续阐述：“所以我认为，华国的经济改革应该绕开价格改革这个难点，优先推进所有制改革。具体怎么改？两个方向，全面推广承包制，试行股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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