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设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被当地村民阻挠这一点。
从山里回去后，他第一时间找到许贺年。
许贺年闻言眉头紧皱：“当地村民确实有山神的传说，抱歉，是我疏忽了，这一点我忘记告诉你了。”
在最开始，村民甚至不同意在山体上开凿隧道，哪怕他们明知道开了隧道，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很大的便利。
但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山神传说深植在每个人心里。
他们害怕山神发怒。
许贺年刚刚上任时，这个问题就存在，上一任没有解决的问题，落到了他手里。
他亲自找到周围几个村落的祭司，谈了一遍又一遍，对方还是不肯松口。
最后他实在没办法，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悄摸摸在山里搞了点动静，然后告诉村民，山神大人怜惜它的子民，特意降下旨意，同意开凿隧道，让他的子民享受更好的生活。
几个村子的祭司凑在一起商量，最终同意了开凿隧道。
秦枫听完，心里抱着一点希望，万一那是扎西个人的意愿，和其他村民无关呢。
第二天再到进山一看。
得了，希望破灭。
那个被项目组选中的地方，也就是山神的肋骨前，搭了好几个帐篷，有村民用石头和木柴架起火堆，正在生火做饭。
扎西扶着个老人走过来。
老人说了几句藏语，扎西替他翻译。
“这是我们村里的祭司，他说绝对不会让你们炸开山神的身体，从今天起，我们的村民会守在这里，直到你们打消那可怕的念头。”
秦枫尝试和他们讲道理。
一开始和他们讲科学，从山脉的形成讲到神话传说，神明的来源，口水都要说干了。
不听。
接着他也尝试用魔法打败魔法。
山神大人神通广大，它无处不在，并不会受困于一片山脉中。
也不听。
秦枫铩羽而归。
其他小组的成员已经开拔，马上就会抵达澜定市和他们会合，这时候，工程怎么能停滞呢？
澜定市政府给项目组腾出的会议室里，地质勘测组和土木工程组的同志对立而坐，大家都不说话。
秦枫坐在最前面，两个组的中间，也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响会议室的门。
来人是许贺年的联络员：“秦工，京市有电话打来找您。”
秦枫起身，所有人目送他走出会议室。
没过多久，他接完电话回来，所有人紧张地看着他，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秦枫站在位置上宣布。
“刚刚我接到领导的指示，让我们绝对不能伤害藏族同胞的感情，所以我在这里宣布，项目组重新选址。”
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老邓刚才绷紧的腰板松下来，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这就好。”
这就好，此事上报以后，他们担心的不是重新选址，担心的是领导让他们排除万难说服群众。
重新选址算什么，也就多干一些活，他们原本就有好几个候选地。
虽然山神的肋骨是最好的地点，选取了这地方，除了地质上适合开凿隧道，还有便是，那里是两地距离最短的地方。
在选址上就能节省公路建设的经费。
不过其他地点也不是不行，也就多绕一段路，多花一些钱。
大家对多功能机械这个赚钱利器很有信心。
至于说服群众就难了，那是人家流传了上千年的传说，拜了上千年的神明，哪是三言两语能说服的。
许贺年还花了好大的功夫，又动嘴皮子，又装神弄鬼，这才劝服村民同意开凿隧道。
你们一来就要炸人家山神的肋骨。
村民只是守着不让炸山，而不是拿锄头把他们赶下山，已经很有素质。
秦枫把这个消息告诉扎西后，扎西对他们又热情起来。
工作继续，新的隧道地点很快被选出来。
林朝阳和杨思琴等人带着剩下的小组全部来到澜定市，数据采集工作稳步进行。
川省的省会，机械总院的川省分院已经腾出一个工作间，等待盾构机项目组的到来。
更远的地方，公路的起点处已经开始动工，往飞仙岭方向修建。
已经入冬，秦枫找到许贺年，与他道别。
明天，项目组就要离开澜定市，前往机械总院川省分院，进行下一阶段的工作。
当天夜里，秦枫、林朝阳和许贺年三人喝了个痛快。
吃了几口菜垫垫肚子，许贺年举起酒杯。
“秦枫，这一杯我敬你，当年不是有你拉我一把，我也许就要在那个村子里堕落下去，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他一口干完一杯，再给自己的酒杯里添满。
“林叔，这一杯，我敬您，当年在庆溪县挖掘机厂，您对我照顾有加，我也无以为报。”
秦枫和林朝阳都被许贺年这一顿操作吓到。
“许哥，你老实告诉我。”秦枫小心翼翼开口：“是不是工作遇到了什么问题？”
怎么这一顿饭，像断头饭？
林朝阳也说：“如果有麻烦一定要说出来，所谓群策群力，我们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许贺年愣了好久，突然笑起来：“没问题，我就是突然有感而发，我们这一次道别，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等盾构机研发出来，项目组肯定会回到飞仙岭。
只是，谁也说不准需要几年。
更可能到了那时，许贺年已经不在澜定市了。
这些年来，大家各奔东西，姜宇川虽然全国各地去拍电影电视剧，但他时不时就回到京市。
许贺年在外地任职，有时候过年都没空回家一趟。
他和秦枫很久没见，和林朝阳更久没见。
难怪他突然有感而发。
秦枫举起酒杯：“别说这么伤感的话，我和舅舅的大本营就在京市，许哥，我期待将来有一天，你回到中央，我们大家再聚。”
许贺年胸口翻滚着激动，他也举起酒杯。
“好，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京市，我们一定再聚。”
三个酒杯碰在一起，一饮而尽。
第二天清晨，秦枫和林朝阳是被人扶着上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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