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如同一张无形且密不透风的网，沉甸甸地笼罩着医院 IcU 的走廊。
那股刺鼻的味道，钻进每一个角落，钻进每一个前来探视的人的鼻腔，也钻进了王欣的心里，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
王欣此刻就站在缴费处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缴费单上那赫然醒目的 “400,000” 数字，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岳父以前是农民，并没有交医保，所以哪怕现在补缴，对这一次的病情也毫无帮助，不能报销一部分，这该怎么办？
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捏得泛白，仿佛这样就能将这令人绝望的数字捏碎。
岳父的心肌梗塞来得毫无征兆，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凌晨四点，那个本该万籁俱寂、人们都沉浸在梦乡的时刻，王欣家的电话却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瞬间划破了夜的宁静。
王欣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接起电话，听筒里瞬间传来岳母那带着哭腔，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夜枭般凄厉的声音：“欣欣啊，你爸他...... 他倒在卧室里了......” 那一刻，王欣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他匆忙叫醒还在熟睡的诗云，她将孩子包上，而两人连外套都没顾得上好好整理，便心急如焚地往医院赶去。
此刻，站在缴费处前，王欣耳边回荡着收费员那不带一丝感情、机械重复的话语：“还差二十五万。”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心坎上。
王欣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手指触碰到那张皱巴巴的银行卡，那是他们夫妻二人如今的全部积蓄。
这卡里的 87,642.3 元，每一分每一毫都饱含着他们生活的酸甜苦辣。
这里面，有女儿满月时，亲戚们给的红包，那是一份份带着温度的祝福；有自己的所有工资，有诗云做自媒体半年来，日夜辛劳、绞尽脑汁创作内容，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收入总和。
“能不能先欠费治疗？我们...... 我们实在......” 王欣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艰难地向收费处的工作人员询问。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他的视线越过缴费处的玻璃，看到岳母佝偻着背，脚步蹒跚地从 IcU 病房里走了出来。
岳母花白的头发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在医院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油腻的饭盒，那是她一大早起来，精心为岳父准备的早餐。
只是如今，这顿早餐却停在了凌晨四点，岳父无法尝到这份饱含爱意的食物了。
王欣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别过头，不想让岳母看到自己的脆弱。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回到病房。
病房里，诗云正坐在床边，用棉签蘸着水，小心翼翼地湿润父亲的嘴唇。
曾经健壮如牛的岳父，此刻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困兽。
心电监护仪发出的 “滴滴” 声，在病房里回荡，那闪烁的绿光，在墙上投出诡异而又冰冷的影子，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医生说下周要做搭桥手术......诗涵还这么小......” 诗云抬起头，看向王欣，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片被揉皱的纸，脆弱而又无助，“王欣，我们要不要把房子......”
“不行！” 王欣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话一出口，他便看见诗云受惊的眼神，这才惊觉自己的音量太高了。
他连忙蹲下来，握住妻子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因为熬夜而凸起的青筋，那青筋像是岁月留下的一道道刻痕，记录着他们此刻的艰难与疲惫。
“房子是你的，不能......” 王欣的声音放低了，带着一丝愧疚与无奈。
“说什么傻话。” 诗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里满是苦涩。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熟睡中的女儿，女儿那稚嫩的脸庞，均匀的呼吸，此刻就像一束微弱却温暖的光，照亮了他们黑暗的世界。
“比起爸爸的命，房子算什么。” 诗云轻声说道，她的眼神里透着坚定。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掏出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对了，我给以前 4S 店的同事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兼职......”
然而，现实就像一把锋利而又冰冷的刀，残酷得不留一丝情面。
诗云一个一个地联系着所有她能想到的人，每拨通一个电话，她的心里就燃起一丝希望，可每一次通话结束，那希望的火苗就被无情地扑灭。
得到的回应，不是委婉客气的拒绝，就是对方同样身处困境，爱莫能助的叹息。
那些曾经在工作场合里，天天喊她姐姐妹妹、谈笑风生的同事，如今面对她的求助，不是推脱说自己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时间帮忙，就是找各种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苍白无力的借口回避。
诗云联系到一位曾经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电话接通后，她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那位同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便开始大倒苦水，说自己最近也正为了还房贷而发愁，4S店最近效益不好，工资都已经拖欠了好几个月，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实在没办法帮到她。
诗云听着，心里一阵酸涩，却也只能强颜欢笑地说着理解，然后挂断了电话。
兼职的机会，对于此时的诗云来说，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看似近在眼前，伸手去抓，却总是一场空。
不是时间上根本对不上，这边医院里需要时刻有人照顾自己的父亲，母亲也年纪大了，熬不住，自己根本抽不出完整的时间段去做兼职；还有就是要求过高，她因为长时间没有从事相关工作，业务已经生疏，无法胜任那些工作。
王欣这边，同样也在四处奔波，为了那二十五万的缺口想尽办法。
他放下自己的尊严，向亲朋好友们低声下气地借钱。
每走进一个朋友的家门，他都要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可当他开口说出借钱的请求时，那种自尊心被刺痛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
他来到大学时期最要好的朋友家，朋友热情地将他迎进门，又是递烟又是泡茶。
王欣看着朋友家装修得精致温馨的房子，心里一阵羡慕，可此刻，他却不得不为了钱而开口。
他艰难地说出自己岳父生病，急需钱做手术的事情，朋友听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朋友说自己前段时间刚买了新车，手头也没什么闲钱，只能借给他五千块。
王欣接过那五千块钱，心里五味杂陈，他感激朋友的帮助，可这点钱，对于那庞大的手术费用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就这样，王欣跑遍了所有他认为可能会借钱给他的亲朋好友家，得到的支援却寥寥无几。
有的人，直接就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连一分钱都没借给他；有的人，虽然借了一些，但数额都非常小。王欣看着自己筹集到的那点钱，再看看那二十五万的巨大缺口，感觉自己就像在黑暗的深渊里拼命挣扎，却怎么也看不到尽头，那遥不可及的目标，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岳父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可钱却还差得远。
诗云和王欣每天都在焦虑与疲惫中度过，他们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与憔悴。医院里的催款通知，像一把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剑，随时都可能落下。
有一天，王欣在医院的走廊里遇到了一位同样为了家人的医疗费而发愁的中年人。
中年人满脸沧桑，头发乱蓬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主动和王欣攀谈起来，说起自己的遭遇，原来他的妻子得了重病，需要长期治疗，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如今也是四处借钱。
他告诉王欣，自己曾经也想过放弃，觉得生活实在太艰难了，看不到希望。
但每当他看到妻子那充满求生欲望的眼神，看到孩子那稚嫩的脸庞，他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王欣听着中年人的话，心里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他想起了岳父那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想起了诗云和女儿，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多么困难，他都一定要凑齐这笔钱，不能放弃岳父的生命。
王欣和诗云开始更加努力地想办法筹钱，除了岳父做手术的钱，还有后期疗养的钱，更何况还有女儿的奶粉钱，这些事情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两人的肩上。
诗云除了继续联系朋友找兼职，还开始在网上发布各种求助信息，希望能得到好心人的帮助。她详细地讲述了岳父的病情，以及他们目前面临的困境，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她的心酸与无奈。
王欣则在工作之余，去工地找了一份兼职，每天下班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工地，搬砖、扛水泥，做着最繁重、最辛苦的体力活。
尽管一天下来，他累得腰酸背痛，双手磨出了水泡，可他依然咬牙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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