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满脸胡茬,
眼底泛着浓重的青黑,已然三天三夜没合过眼。
张晓兰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不敢打扰,只轻手轻脚泡了杯参茶,悄悄搁在他手边的桌上。
猛子正对着摊开的图纸凝神细看,
忽然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的沙哑:“自治政府的人,都撤完了?”
身旁的浓然也熬得眉眼耷拉,
语气沉缓地应:“撤完了,最后一批刚乘火车离开了。”
猛子手指在图纸边缘狠狠攥了攥,半晌才松了劲,端过参茶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汤滑过喉咙,
也没驱散眼底的倦意,只沉声道:
“鬼子们已经过了鸭绿江,部队得边打边撤,不能出半分差错……只恨我在沈阳这四个月里,没有完成全面的军改。”
他抬眼扫向窗外,
天刚蒙蒙亮,远处的天际线泛着冷白,空气里裹着淡淡的硝烟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张晓兰站在门口,
望着他挺拔却略显佝偻的背影,眼眶悄悄泛红,
攥紧了衣角,终究没说一句劝他休息的话——她懂,这时候,沉默,比什么都重要。
猛地,
猛子眼神一凛,像是骤然察觉疏漏,沉声追问:“兵工厂那些撤不走的机器,都炸干净了?没留半点痕迹?”
“全处理妥了,炸得彻底。”
沈然急声应着,语气里满是焦灼,
“司令,不能再等了!鬼子前锋已经在清沈阳城外的地雷,南边只剩第一军特种大队靠着空中三蹦子牵制,咱们得立刻撤离!”
猛子垂眸扫过地图,
指尖在标注的防线处轻轻一顿,眸色沉定,喉间滚出一声低叹:“行,老伙计,走。”
话音落,
他扬手示意警卫收拾物资,脚步刚动,忽然顿住,像是猛然记起什么要紧事。
转身抓起案上毛笔,
蘸足浓墨,在宣纸上力道遒劲地写下:
本庄繁,勿动一物,此处无你所求。
笔锋落下,墨迹淋漓,
他随手掷了笔,眼底翻涌着冷厉,沉声道:“走!”
一行人刚出指挥部,
远处已传来零星的枪炮声,夹杂着隐约的爆炸声,尘土顺着风卷过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空中三蹦子的轰鸣声在天际掠过,隐约能看见机身穿梭的影子,那是特种大队在死死咬住鬼子的攻势。
猛子翻身上马,
回头望了眼身后矗立的指挥部,又扫过这座浸染了热血的城池,眸底闪过一丝不舍,随即被决绝取代。
“传令下去,按预定路线撤退,沿途掩护百姓,务必确保无一人掉队。”
“是!”
警卫齐声应下,队伍迅速集结,马蹄踏过地面,扬起漫天尘土,朝着城北撤离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的枪炮声愈发密集,沈阳城的轮廓渐渐远去,而猛子腰间的配枪早已上膛,
双手紧扣缰绳,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知道,这不是溃败,是暂退,总有一天,他们会打回来,夺回这片土地。
……
远在云南的莫老邪盯着军情舆图,
看着鬼子从鸭绿江、大连、旅顺口三路合围,十五万大军黑压压压向沈阳,
眉头拧成死结,眼底满是沉郁,满心都是对猛子的焦灼担忧。
身旁的苏俊指尖敲了敲舆图上哈尔滨的标记,沉声道:
“猛子心里有数,只要撤往哈尔滨,小鬼子根本不敢穷追。那边有咱们源源不断的补给和兵力接应,他们若敢硬闯,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手中的那点兵力够吗?”
莫老邪沉沉叹口气,手指摩挲着舆图上沈阳的位置:
“话是这么说,可眼下鬼子攻势正猛,沈阳城里凶险万分,猛子带着人断后,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苏俊眸色沉定,语气笃定:
“猛子打仗向来稳妥,心思缜密,既然敢拖到现在,定然留了后路。咱们稳住哈尔滨防线,守住补给通道,猛子就有最大的支撑。等美国的物资再从边境送来,汇合后续兵力,反倒能让鬼子抖三抖了,现在让他们肆无忌惮的推进吧!”
莫老邪点头应下,眼底添了几分坚定:“你说得对,传令下去,咱们的云南的护路部队也得加紧练兵,还有那个什么坦克的,得赶紧生产出来装备上,务必确保今后某一天用上,能快速拉出来。小鬼子现在敢吞了东北,我猜鬼子就敢对整个华夏动手,我恨常凯申看不透这点。”
……
三天后,
关东军司令本庄繁,才带着大队人马姗姗抵达猛子的指挥部。
指挥部里早已人去楼空,唯有案上那一张宣纸,正是猛子留下的字句:“本庄繁,勿动一物,此处无你所求。”
本庄繁盯着那行字,
瞳孔骤缩,一股被戏耍的怒火直冲头顶,他猛地嘶吼一声:“八嘎呀路!”
话音未落,
他豁然抽出腰间武士刀,寒光闪过,对着屋内桌椅橱柜疯狂劈砍。
木柴碎裂声、器物碰撞声此起彼伏,原本整齐的指挥部瞬间狼藉一片,木屑飞溅间,
他赤红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满心以为能缴获重要物资或机密文件,到头来却只换来一句轻蔑的警告,这让素来骄傲的他如何能忍。
“搜!给我仔细搜!”
本庄繁收刀而立,刀刃上还挂着木屑,他咬牙切齿地冲手下吼道,
“挖地三尺也要把有用的东西找出来!我就不信他猛子能把所有东西都带走!”
士兵们不敢怠慢,立刻四散开来,翻箱倒柜,甚至用刺刀撬起地板、敲击墙壁,试图寻找隐藏的密室或物资。
可折腾了大半天,除了一些无用的旧纸张和破损器械,竟一无所获。
一名佐官满头大汗地跑来汇报:
“司令,全城搜查过了,百姓早已撤离,兵工厂、粮仓、弹药库要么被炸毁,要么被搬空,连一口能吃的粮食都没留下!”
本庄繁脸色铁青,
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破桌上,桌腿应声断裂。他望着窗外空荡荡的街道,又低头看向案上的留书,
眸底翻涌着怨毒与不甘,他咬牙念出猛子本名:“赵鹏!你给我等着!不把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可怒归怒,
他心里清楚,沈阳已成一座空城,十五万大军劳师动众,
却只得了一座毫无价值的废城,不仅没能歼灭东北自治军的主力,反而暴露了自身补给线过长的隐患。
沉吟片刻,
本庄繁咬牙下令:“传令下去,休整一日,明日兵分两路,继续追击!我倒要看看,他赵鹏能带东北自治军逃到哪里去!”
此刻,
唯有北风穿过空荡街巷,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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