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陈学文面色苍白，气息还有些虚弱，他重重叹了口气，稍作停顿后，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黄旭宁，声音低沉地问道：“萧鸿志去哪儿了？”
黄旭宁身子微微前倾，认真回应道：“他舅舅在本地，他去舅舅家了，咱们刚到这儿的时候，有个军官家属和咱们抢医生，兄弟们都把枪掏出来了，当时想着要是实在没办法，就占领医院先给你治病，后来是萧鸿志他舅舅出面协调安排的医生，他舅舅是个商人，正打算西迁去渝城！”
“西迁？看来他对国府的战力没什么信心啊，这仗才刚开始打，他就准备离开了！”陈学文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说道。
黄旭宁点了点头，接着补充：“连长，北平城里博物院的文物都在组织撤离，萧鸿志有个表哥在军队里，是护送文物南下的军官，他们家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去渝城的，萧鸿志还说，北平城里好多有钱人都在往外逃！”
陈学文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思索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旭宁，咱俩是军校同学，我的身份，你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黄旭宁目光敏锐地看着他，说道：“从你的身手就能看出来，上次进北平城抓日国间谍的时候，你没刻意隐藏，是故意想让我知道你的身份吧？”
“没错！我不想瞒着你，我的身份有些复杂，不过，只要能杀鬼子都无所谓！”陈学文坦然承认。
“因为怀疑我是地下党，所以特务处才把你调到军校的？”黄旭宁追问道。
陈学文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我能到军校学习，是张仁奎老爷子写的推荐信，故意接近你是军统的任务，但军统的目标应该不是你，是29军里的地下组织，回沪城也是军统的安排，目的就是想通过你找出其他地下党，也许安排我接近你，只是给鬼子间谍机构一个说法，我可能就是一颗闲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黄旭宁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问道：“要是我真的是地下党，你会对我开枪吗？”
陈学文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我们是兄弟，我对地下党没有恶意，说不定哪天我也会加入地下党，你带着弟兄们走吧！一路往西，去延安！”
黄旭宁有些惊讶，笑着问：“你就这么轻易放我走？”
陈学文也笑了笑，说：“我刚才没让你叫医生，没人知道我醒了，再说了，就我现在这身体状况，就算醒了，又能拦住你们吗？”
“我真的不是地下党，特务处为什么还要针对我？你现在这个样子，身边得有人照顾，等你好些了再说吧！”黄旭宁关切地说道。
见陈学文想要坐起来，黄旭宁连忙从旁边拿起一个枕头，轻轻靠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扶着陈学文坐好。
“别小瞧特务处的能耐，他们很快就会找来，到时候再想走就来不及了，他们‘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可不是只喊喊口号，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陈学文神色凝重地提醒道。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黄旭宁问道。
“回宁城！”陈学文简短地回答。
“你为什么要加入……” 黄旭宁话还没说完，陈学文就抬手示意他停下，然后说道：“我再睡会儿，给你们争取点时间，旭宁，给你个忠告，你不适合搞地下工作，还是去前线吧！”
“怎么就我不适合搞……”黄旭宁话说到一半，看到陈学文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已经加入了地下党，特务处是不会放过你的！”陈学文认真地说。
黄旭宁离开后不到半小时，萧鸿志走进了病房。
察觉到陈学文的目光，萧鸿志笑着解释：“我、杨六根、王飞虎、两个狙击手和一个炮兵留下，其他人都走了，狙击手是连队里最好的两位，薛之谦和林国东，炮兵是黄老三，黄旭宁带着其他人开我舅舅的车离开，不会有问题的！”
“特务处会对我身边的人进行审查甄别！”陈学文轻声说道。
“我舅舅是不是地下党我不清楚，但他能西迁去渝城，估计不是，在29军里，我就是个不起眼的兵痞，对党派这些没兴趣，杨六根之前是猎户，后来在津城进入了盗门，王飞虎也是盗门出身，他们被抓壮丁进的部队，以前就是小偷，两个狙击手薛之谦和林国东原本就是普通猎户，那个炮兵黄老三是晋绥军的逃兵，我们六个人通过特务处的甄别应该没问题！”萧鸿志条理清晰地分析着。
见陈学文一直盯着自己，萧鸿志又接着说：“我真没加入地下党，至少现在没有，咱们连队这些人都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大家什么底细你最清楚，我们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都想跟着你，剩下那些人在29军参加过地下党组织的读书会，他们必须得走，那几个伤员，我已经给他们准备了足够的药品，你就放心吧！”
“跟在我身边更危险！”陈学文看着萧鸿志，认真地说道。
“大家心里都明白！”萧鸿志坚定地回应。
“鸿志，如果将来我成了汉奸，你说兄弟们还会跟着我吗？”陈学文突然笑着问道。
萧鸿志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紧紧盯着陈学文，看到陈学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恍然大悟，小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隐藏在暗处？”
陈学文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让杨六根留在你身边，你身边总得有人照应，以后他还能当你的管家，也能传递个消息，黄旭宁他们一离开，我们几个就藏起来，我找我舅舅弄几个新身份，换个名字，这样就不用担心特务处的甄别了！”萧鸿志笑着说出自己的计划。
“你太小看特务处了，你们就算换了身份，骗骗普通人还行，可瞒不过特务处代处长！”陈学文摇了摇头，提醒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感觉真不如在战场上和鬼子真刀真枪地干来得痛快！”萧鸿志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特务处的人，说好听点是搞情报，难听点就是间谍，但情报真的很重要，有些情报能挽救一场战役，甚至改变整个战局！”陈学文语重心长地说。
“我明白！”萧鸿志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相信我不会真的当汉奸？”陈学文笑着问道。
萧鸿志也笑了，说：“就凭你在北平城对付鬼子间谍时那股狠劲，兄弟们没一个会相信你会投靠鬼子，不过，我得提前给兄弟们打好预防针，要不，你给我们弄个青帮的身份，将来你真要是潜入鬼子间谍机构，我们真要是接触，也能有个说辞！”
“青帮的身份简单，等到了宁城就能解决，你们几个要是决定了，就提前去宁城吧，先找个住的地方，我同六根随后就到！”陈学文说道。
“不用我们一起？”萧鸿志问道。
“不用！等我伤好一些，在城市里，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陈学文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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