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里静得落针可闻。直到幽魂宗的人走远了，矮个子茶客才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
竹韧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块桂花糕，拍拍手站起来，嘀咕道：“这地方茶水不咋地，戏倒是挺足。”
他溜达着走出茶棚，日头已经偏西。街面上各色人等行色匆匆，有扛着兽皮的佣兵，有挎着药箱的郎中，还有几个一看就是宗门弟子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低声商议。
等回到隐客居，天已经擦黑。掌柜的依旧在柜台后打盹。
竹韧上楼时，正好碰见毒娘子蓝媚儿下楼。她换了一身劲装，勾勒出窈窕身段，腰间多了几个鼓鼓囊囊的皮囊。
“哟，小哥回来了？”她嫣然一笑，“听说沼泽里出了个大家伙，姐姐我去看看热闹，要不要一起？”
竹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别别别！我胆小，最怕大家伙了。仙子您慢慢玩，我回屋念经去。”
蓝媚儿轻笑一声，也不勉强，袅袅婷婷地下楼去了。
竹韧回到房间，关上门，脸上嬉笑的神色渐渐收敛。
夜色渐深，青魔城却越发喧闹起来。各处客栈灯火通明，修士们聚在一起商议对策，兵器碰撞声、咒骂声、商议声不绝于耳。
竹韧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听着外头越来越热闹的动静，嘴角一咧。
“好戏要开场喽！”
他一骨碌爬起来，从储物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正是白天在那个胖大婶买的烤魔薯，掰开一股甜香。
一边啃着魔薯，一边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往外瞧。
街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围在一处，争得面红耳赤。
竹韧听得津津有味，三两口吃完魔薯，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个酱魔牛肉饼，正是苏小桃给备的干粮之一。咬一口，满嘴流油，香得他眯起眼。
“还是小桃做饭的手艺好……”
楼下街面“哐当”一声巨响，震得窗棂都在抖。
只见个铁塔般的壮汉踹翻了一张酒桌，碗碟碎了一地。
那汉子满脸横肉，胸口纹着个狰狞的鬼头，正揪着个瘦小修士的领子咆哮：“放屁！幽瘴谷黑水涧的煞魂晶早被老子包圆了！到时候，哪个狗胆包天敢去捞煞魂晶，老子要拧下他的狗头。你再敢胡言乱语，老子第一个把你的狗头拧下来！”
瘦小修士吓得脸都绿了，哆哆嗦嗦道：“屠、屠老大……不是我说的，是、是毒娘子放出的风声……”
“毒娘子？”那屠老大脸色一变，手劲松了几分，随即又恶狠狠道，“管他毒娘子还是盐娘子！再让老子听见你乱讲，把你的狗头拧下来！”
他一把推开那瘦小修士，骂骂咧咧地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窃窃私语，很快又散开。
竹韧咂咂嘴，把最后一口肉饼塞进嘴里，含糊道：“得，又是个不好惹的主。这幽瘴谷还没开呢，都要打生打死了。”
他拍拍手上的油渣，正要关窗，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屋顶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
“嘿，这身法有点意思。”竹韧眯起眼，却见那黑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檐后，遁术之高，绝非寻常筑基修士。
他关上窗，吹了声口哨：“牛鬼蛇神全到齐了，小爷我倒要看看，这幽瘴谷里究竟藏着什么宝贝，值得这么些人打破头。”
次日天还没亮，竹韧就溜达出了隐客居。
青魔城的清晨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里，街上的行人却比昨日更多了些，个个行色匆匆，朝着西城门方向涌去。
竹韧混在人流里，不紧不慢地走着。路边多了许多临时支起的摊子，卖的都是进幽瘴谷可能用上的东西。各种颜色的避瘴丹、防毒虫的药粉、绘制粗糙的沼泽地图，甚至还有卖“祖传破煞符”的，吹得天花乱坠。
“小哥，来张地图吧？”一个干瘦老头拉住竹韧，抖开一张兽皮纸，“最新勘测的鬼哭沼地形，标明了安全路线和煞魂晶可能出现的区域，只要十块魔石！”
竹韧瞥了一眼，那地图画得跟鬼画符似的，几条歪歪扭扭的线标注着“危险”、“极度危险”和“进去就死”。
他咧嘴一笑：“老丈，您这地图画得……是给阎王爷指路用的吧？”
老头脸一板：“胡说八道！这可是老夫一百年前，拼着老命才探出来的！”
“是是是，”竹韧连连点头，“您老这拼命的劲儿我信，就是这画图的手艺……啧，差点意思。一块魔石，我拿回去当避邪符贴门口。”
“一块？你打发要饭的呢！”老头一把抢回地图，“不买别捣乱！”
越靠近西城门，气氛越发凝重。出现了几拨明显是宗门弟子的人，各自占据一块地方，彼此间泾渭分明，眼神警惕。
竹韧瞧见幽魂宗那几个人站在一处屋檐下，为首的还是昨天茶棚里那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修士，正冷冷地扫视着人群。
另一边，几个穿着火红服饰的修士格外显眼，正是赤焰门的人，正大声谈笑着，与周围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让开！都让开！”一阵喧哗从身后传来。
竹韧回头，只见那屠老大带着一帮人横冲直撞地走来，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
“这鬼天气，瘴气怕是更浓了。”屠老大骂骂咧咧，“都给老子检查好避瘴丹，谁要是进去就躺了，别指望老子救他！”
竹韧悄悄往人群里缩了缩，不想惹麻烦。
就在这时，一阵甜腻的香气飘来。
毒娘子蓝媚儿不知何时出现在街角，依旧是那身紫衣，笑吟吟地看着屠老大：“哟，屠老大好大的威风啊。”
屠老大脸色一变，眼神警惕：“毒娘子？你也来凑这热闹？”
“瞧你说的，”蓝媚儿掩口一笑，“幽瘴谷又不是你家开的，许你去，就不许我去？”
她目光流转，忽然落在竹韧身上，笑意更深了：“咦？这不是那个胆小的小哥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顿时，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竹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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