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安发出声响警告，他旱鸭子的事不要说得人尽皆知。
棠溪昭饮着茶，眼眸却是欣赏岸边的景色。
十里西畴熟稻香，槿花篱落竹丝长，垂垂山果挂青黄。
哪儿都是喜人的秋收！
他是杭州人，越靠近杭州，情怯之味越浓，哪怕杭州是他不幸的开始，那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家乡。
转眸见，无意中瞥见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
她在哭？
眸子透着股哀恸，像是想念不在人世的某个人表露出来的痛苦。
奇了怪了，爹娘都在，怎么整得一副如丧考妣的可怜样。
将近午时，抵达了杭州的渡口，他们一行人进了城，在一家官方的驿站住下。
李持安他们忙着收拾，纪晏书便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出了驿站。
辛芙蓉在杭州，她去找他汇合，并告诉他来杭州的目的。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发展到现在，杭州早就不止参差十万人家了。
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豪奢程度不输汴京。
辛芙蓉待的戏班在金水楼，离这儿不甚远，快去快回，李持安发现不了。
要是被李持安发现她溜出来，她就说嘴馋，来买吃的了。
街上的小贩吆喝贩卖，那小吃的香味勾人的肚肠咕咕叫个不停。
这会儿是午饭时间了！
纪晏书走到一处小吃摊，指着油锅炸的酥黄独，用杭州话问，“老板，几多钿？称一份。”
老板热情回她，“姑娘，三十铜板一份。”
“三十个铜板。”纪晏书一下讶然，这比六年前贵了一半，“比老底子贵哉，贵得猛嘞。”
嘴上喊贵，手却诚实地往钱袋掏钱了。
“不贵嘞，姑娘。”老板用筷子翻了翻油锅的酥黄独，指着架上炸出来的问她，“搿眼刚刚出炉咯油炸货，阿要啦？”
纪晏书点头。
“老板，搿个先弗来，谢谢。”李持安突然穿出来，那那杭州说说得溜的很，“来一份虾肉包搭一块糍糕！”
纪晏书才诧异李持安跟来，他已经用杭州话同老板点完了。
她差点忘了，李持安他娘是杭州人，他会说杭州话正常。
但李持安上来就拦着她买爱吃的酥黄独，较劲的心就来了，“老板，嫑听伊讲，搿个弗要！”
李持安用一副“当爹的”温和口吻说，“酥黄独忒火气，侬又犯咳，吃勿得格。”
找辛芙蓉找不成了，又拦着不让吃这个那个，纪晏书火气上来，“你真当讨惹厌！”
纪晏书瞪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李持安看了炸呼呼的娘子，忙让老板包了根酥黄独，付了钱，大步流星追上去拉住纪晏书。
李持安有些无奈，有些宠溺道：“为你好呀，咋还动气哉。”
纪晏书哼了一声，埋怨道：“啥人叫你专门跟我抬杠咯。”
李持安秉持一贯的家传，温声道：“是我勿好，侬勿动气哉，阿好？”
纪晏书知道矫情得要有个度，低眉顺眼地认错，“我也不好，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就是被你宠得太好了，才对你发脾气的。”
“你这话……好有道理。”李持安无奈笑笑，把手上的酥黄独递给她，“喏，偶尔贪嘴一回也是可以的。”
“谢谢夫君。”纪晏书乐呵呵地接过，趁热咬一口下肚，这味道真让她怀念。
纪晏书边走边说，“我也不是贪嘴，我跟我娘，从小就爱吃这个，去了汴京后，就没再吃过了。”
“我陪你逛逛。”怪不得娘子偷偷摸摸出来，原来是怀念旧时光来了。
纪晏书摇头，“不逛了，一路舟车劳顿，你们也够辛苦的了，多歇歇才有精力干活啊，明儿我再和阿蕊她们出来玩玩。”
李持安去忙，才没空盯她，她才便宜行事。
李持安他们是来查税务的，晚上也在看文书。
纪晏书闲不住，拉着阿蕊几个就去逛夜市了。
杭州曾是都城，夜里的繁荣不输汴京的舟桥夜市。
山薇都不禁感叹，“这才是真正的舟桥夜市啊。”
纪晏书道：“杭州是水乡，沟渠河流遍布，那房子建在河边，建桥供往来，乘舟以出行，有些买卖都是船上做的。”
“娘子，我们叫个船呗，杭州参差十万人家，那灯火盛景，可不输汴京哪。”阿蕊觉得这杭州的灯火都比汴京的灯火要柔软，像杭州的那些女子一样。
山薇一听到船就晕，“娘子，我们走着逛夜市也挺好的，吃的喝的玩的更多。”
纪晏书笑嘻嘻道：“确实有很多呀，请你们去热闹热闹，醉听箫鼓，卧赏丝竹。”
“二娘子，这……这不好吧，公子知道了，要生气的。”山薇有点胆怵，虽然跟着二娘子可以吃喝玩乐，但她更怕二公子罚她。
纪晏书：“你不说，我不说，你家二公子能知道吗。”
山薇：“说得也是。”
她现在是归二娘子使唤的，那就是二娘子的人，自然事事以二娘子为先。
纪晏书找了一处靠水的茶楼，寻一了间雅致的包间，叫了一班乐人舞女。
楚宫腰细，彩绸轻抛，丝竹百转，笙歌娓娓，那些个舞女浓妆艳抹，雅态妍姿。
纪晏书恨不得她是男子，可以左拥右抱，偎红倚翠。
她好色享乐是天生的，随了她的亲爹。
“窗外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屋内笙歌燕舞，且乐开怀，这人嘛也好看。”
……
李持安安排好明日的事情，就回了他住的小院。
院里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那半丈高的柱灯摇曳着烛光。
“二雅。”
打瞌睡的二雅听到声音，立马醒过来，“二公子。”
李持安问：“娘子呢？”
“娘子……娘子她们去舟桥夜市了。”二雅低着头，不敢看自家公子。
娘子她们是偷偷出去的，没告诉他，就连去舟桥夜市，也是他猜的。
见二雅神情鬼祟，李持安又问，“她们去哪儿了？”
公子脸上微薄的怒意，也让二雅胆颤，“娘子她们确实出去了，但是没告诉小人，小人也不清楚娘子去哪儿了。”
“回来再找你算账。”李持安揉了揉脑袋，转身就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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