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若嫄走远,赵掌柜才抹了把汗,对林石头道:“石头,你运气不错,遇到了姜小姐。姜家是咱们县的大善人,姜小姐也素有贤名。去了好好干,莫要辜负了这份机缘。”
林石头重重点头。
他看着姜若嫄离去的方向,心中除了感激,还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位姜小姐,不仅人美心善,更有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爽利与见识。
她就像一道光,在他困顿前路时,突然照亮了一角。
或许,这真的是命运给予他的转机。
次日,林石头辞别赵掌柜,来到了气派而不失雅致的姜府。
管家早已得了吩咐,对他颇为客气,安排他住进一间干净的客房,派给他的工作也不算繁重——主要是整理核对姜家名下几处田庄往年的陈年旧账,以及誊抄一些不甚紧要的往来文书。
工作环境远比杂货铺优越,工钱丰厚,更难得的是,姜府藏书颇丰,姜若嫄小姐似乎格外开恩,允许他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可以借阅府中藏书!
这对林石头而言,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他如鱼得水,白天高效完成工作,夜晚便沉浸在姜家的书海中。
遇到不解之处,偶尔还能向府中聘请的一位老西席——姜若嫄的启蒙老师之一,请教一二。
他的学问见识,在这段时间里突飞猛进。
而姜若嫄,似乎对这个勤奋好学的少年郎也颇多关注。
偶尔会在花园“偶遇”,询问他工作是否适应,或是就书中某个问题与他简短讨论几句。
林石头发现,这位富家小姐并非只知绣花的闺秀,对经济民生、甚至朝政时局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谈吐不凡,让他获益匪浅。
两人年龄相仿,兴趣相投(至少在读书上),关系渐渐熟稔。
林石头心中那丝异样的情绪,也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
他欣赏她的聪慧与善良,感激她的帮助与尊重。
在他单调而充满压力的备考生活中,姜若嫄的出现,如同一抹亮色,一份温暖的慰藉。
然而,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就是要通过层层考验,最终实现成为这里最成功的一方县官。
他将那份朦胧的情愫小心珍藏,化作更刻苦的动力。
他要考取功名,不仅仅是为了“离开”,似乎也多了一份……想要配得上姜小姐那份欣赏与帮助之恩。
数月时光匆匆而过。
在林石头即将完成姜家工作,准备辞行前往府城赴考的前夕,姜若嫄在花园的凉亭里叫住了他。
“林公子,明日便要启程了?”姜若嫄屏退了丫鬟,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
“是,多谢姜小姐这些时日的照拂。大恩不言谢。”林石头接过茶,郑重道。
姜若嫄看着眼前少年褪去了初来时的青涩与局促,眼神更加沉稳坚定,身姿挺拔如竹,气质愈发光彩照人,她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她知道,以他的才学与心性,此番府试,极有可能高中。
一旦中了秀才,便是士子身份,与她这商贾之女,便有了云泥之别……
因为,在这个社会背景下,经商之人通常在社会上地位很低,而秀才那可是士子,已经无限接近官人了,这地位自然是要比商人高。
“林公子才学出众,此番定能高中。我知你清贫,赴考花费不菲。这里有些银两,算是我……姜家借予你的盘缠,日后你若发达,再还不迟。””姜若嫄压下心中莫名的怅惘,微笑道,说着她拿出一个素雅的荷包,放在石桌上。
林石头看着那鼓鼓的荷包,心中感动,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姜小姐厚爱,石头心领。但此次盘缠,石头已靠工钱攒得七七八八,足以应付。小姐大恩,已在容留与借书之上,银钱之事,万万不能再受。”
他知道,一旦接受这笔钱,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就会变了味道。
他更愿意凭借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地去搏一个前程。
姜若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旋即化为更深的欣赏。
果然是她看中的人,有风骨。
“既如此,我便不强求了。”她收起荷包,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绣着兰草的小小护身符,“这个……是我去城外观音庙求的,据说能保平安顺遂。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望公子莫要推辞,带在身边,也算……一份心意。”
这一次,林石头没有拒绝。
他双手接过那尚带着少女体温的护身符,指尖微微发烫。
他抬头,对上姜若嫄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仿佛看到了其中蕴藏的、与自己心底悄然滋生情感相呼应的波澜。
“多谢……姜姑娘。此去,定不负所望。”
他轻声改换了称呼,郑重地将护身符贴身收好。
两人目光相接,一时无言,唯有初夏的微风拂过亭角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似在诉说着什么,又似在预示着别离。
第二天,林石头背着简单的行囊,怀揣着姜若嫄赠与的护身符和满腔的斗志,踏上了前往永宁府城的官道。
身后,是渐渐远去的青牛县城,是赵掌柜、王先生的期望,是家人的牵挂,还有……凉亭中那双目送他远去的、清澈的眼眸。
前路漫漫,府试如一道龙门,横亘在前。
放牛娃出身的童生林石头,将凭借这数月来的苦学积累与心中那份越来越清晰的渴望,去冲击人生的第一个重要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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