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卷着几片海棠花瓣掠过三人之间。
司徒斩秋也不恼，只是忽然低笑出声，木剑在掌心转出个漂亮的剑花。
他优雅地后退两步，开口道：\"也罢...\"目光却越过李当归肩头，深深望了宁芙一眼，\"来日方长。\"
宁芙凝视着眼前少年近在咫尺且毫不退让的背影，忽然觉得昨日他带女子出去游街的行为也不是那么的令人生气了。
——方才看他那无动于衷的样子，还以为他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答应下来。若真是那样，自己还得想办法反悔，不合规矩...
李当归退回宁芙身侧，微微呼出一口气。
宁芙忽然冷声道：\"这次便罢了。\"剑鞘重重顿地，\"下次若再擅作主张——\"
\"属下不仅是将军的兵，\"李当归却打断她，目光灼灼如星，\"更是将军的朋友。\"辞故人剑穗在风中轻扬，\"识人断事，义不容辞。下次我还会这么做。\"
宁芙闻言没有回答。
她抿紧嘴唇，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阳光穿过她颤动的睫毛，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司徒斩秋退至姜氏身旁，那妇人白皙的手指正抚过神农尺上的古老纹路。
她头也不抬地开口，声音沙哑如秋风扫过枯叶：\"你倒是机灵。\"
木剑男子闻言轻笑，指尖抹去颈侧将凝的血痕：\"那是，若不用这法子转移注意...\"他余光瞥向远处宁芙寒芒未敛的剑锋，\"此刻怕已躺着出去了。\"
姜氏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尺身上青光忽明忽暗：\"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铁尺突然指向宁芙的方向，\"若还是碰不到她，那你就算浪费了这份机缘。\"
司徒斩秋的锦袍在风中轻晃，木剑在掌心转出青翠的残影：\"方才不过中等时机。\"他忽然压低声音，笑意里掺进几分锐利，\"待那上等时机至...我自会想办法再次出手，能和这样的人交手，哪怕只是一瞬间...\"
\"少年。\"姜氏突然开口，沙哑的嗓音穿透演武场的喧嚣，\"你的神力是什么？\"
\"解厄。\"远处的李当归横剑当胸，简短答道。
妇人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为何不用？\"
\"不会用。\"
两人的对话干脆利落，仿佛刀剑相击的脆响。
姜氏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将神农尺缓缓竖起：\"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李当归坦然承认，辞故人却亮起清光。
\"还要继续？\"
\"要。\"
\"好。\"
铁尺突然发出嗡鸣，姜氏双足分立，尺身垂直立于鼻尖前三寸，做出一个起势。
李当归转头提醒宁芙：\"将军要小心。\"
话音刚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出。
辞故人收在身前，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光弧。
就在他冲出的刹那，姜氏浑浊的眼底那抹诡异的绿光再度浮现——但少年早有预料，直接紧紧闭上双眼。
风声在耳畔呼啸，他凭着记忆中的方位向前疾驰。
失去视觉后，其他感官反而愈发敏锐：
他能听见神农尺在空气中震颤的嗡鸣，能嗅到姜氏身上飘来的淡淡药草味，甚至能感知到铁尺搅动气流产生的细微波动。
李当归发现，他的判断是对的。
只要在那诡异的绿光出现后，避免和妇人眼神接触，那种奇怪的恍惚感就不会出现。
此时李当归觉得自己的思绪竟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耳中捕捉到的每一个声响，都在脑海中构筑出清晰的战局图景。
妇人铁尺破空的锐响从左前方传来，李当归不假思索地侧身避让。
他虽闭着双眼，动作却比先前更加行云流水。
他知道，宁芙那边根本不需要担心，此时他需要做的是将精神全力集中，让自己全神贯注面对眼前的姜氏。
他紧闭双眼，深深吸了口气，紧接着又长长呼出一口气，胸膛如风箱般起伏。
每一次吐纳都让他的心跳更加平稳，最终达到一种他从未达到过的奇妙的韵律——仿佛连血液流动都变得可控。
这一切来的非常水到渠成。
场下观众的呐喊、风吹披风的猎猎声，竟全都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与那柄神农尺的对峙。
宁芙曾经说过，只有平日刻苦练习，才有可能会在某一刻进入这种精神高度集中的领域。
李当归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达到了完美。
按照之前的规律推算，现在那绿光应该已经消失。
他猛地再次睁眼，瞳孔中似有星芒闪烁。
辞故人在掌中轻颤，剑身上的缠枝纹路泛起莹润的青光。
姜氏眼底的绿芒果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讶异。
\"唰——！\"
剑锋破空的瞬间，一道月白色的剑气竟从辞故人尖端迸发而出！
这剑气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割裂的悲鸣。
李当归自己都微微怔住——这一剑，还是\"心剑\"的水平么，可惜现在不能去细想。
姜氏双手一抬，铁尺与剑气相撞爆出耀目的火花。
\"铛——！\"
神农尺稳稳架住那道剑气，姜氏粗布衣袖只被劲风掀起些许褶皱。
她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原以为你初窥心剑门径...\"铁尺上的古老纹路次第亮起，\"不想根基竟如此扎实。\"
李当归收剑回势，辞故人上的青光未散：\"您的意思是？\"
\"日夜不辍的苦修，早将你推至寻常心剑之上。\"姜氏突然旋身，尺锋擦着李当归衣角掠过，\"只缺生死相搏的淬炼...\"尺身青光暴涨，\"今日恰逢其时，与我神农尺一战，倒正好帮你稳固了剑意。\"
李当归借势后跃，剑锋在青石板上擦出一串火星：\"若真如此...\"他忽然挽剑成圆，剑气如涟漪荡开，\"倒要谢过大姐了。\"
姜氏平淡的脸上浮现笑意，神农尺突然插入地面。
以尺为圆心，青石板竟如水面般泛起波纹：\"谢早了。\"
李当归一惊，不知道她为何可以做到这种诡异的事情。
她的眼中不再闪现绿芒，但李当归注意到，妇人的眼神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明。
\"妾身稳坐心剑境二十载...\"妇人继续开口，铁尺嗡鸣着从地底抽出，带起无数碎石：\"如今在这个地方，更是...\"碎石突然凝成剑形，\"如鱼得水。\"
姜氏周身的气势骤然暴涨，粗布衣裙无风自动，竟在青石板上震出蛛网般的裂痕。
那恐怖的压迫感如山岳倾塌，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这真的还是\"心剑\"境界该有的威势？
李当归似乎只在宁芙身上感受过这种压迫。
他呼吸一滞，却反而激起胸中战意。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痛快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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