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幅幅残缺混乱、模糊不清的画面，如同破碎的琉璃，猛地撞入楚凡的识海，也依稀映照在周围其他人的感知中：
那是滔天的血色巨浪吞噬星辰，是无数狰狞扭曲的魔影在黑暗中咆哮；
是一尊顶天立地的金色神影，结着涅盘法印，毅然冲向那毁灭的源头，身后是无数崩溃的世界……
是心口一点灵光被强行剥离，注入最后的神力，打入虚空…… 紧随无边的黑暗与沉寂……
还有一句断断续续、跨越万古传来的悲怆叹息：“……浩劫……终将再临……种子……存……”
画面戛然而止。
楚凡闷哼一声，后退半步，脸色苍白，眼中却充满了巨大的惊骇。
那些画面中的毁灭景象，与他所知的那场导致红云老祖寂灭的浩劫，何其相似！而最后那句叹息……
“种子……存？”赵千境喃喃重复，猛地看向楚凡，“他说的种子……难道是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楚凡身上，又看向那具骸骨心口的微光。
难道这位古之大能，在最终寂灭之前，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自身涅盘，而是为了保全这点蕴含着某种“希望”或“信息”的灵光种子，以应对那终将再临的浩劫？
而这颗种子，对身为红云转世的楚凡，产生了反应？
洞穴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原本以为只是一处险地避难点，却无意中窥见了万古前布局的一角。这具骸骨，这粒种子，与红云老祖，与那场浩劫，究竟有何关联？
郑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地不宜久留，但这位前辈……和他的遗泽，我们绝不能置之不理。”
他看向楚凡：“楚凡，你感觉如何？”
楚凡凝视着那点微光，感受着体内本源的共鸣，缓缓道：“它……很虚弱，但它在呼唤……我或许……可以尝试与它沟通，或者……带走它。”
这个决定大胆而危险。谁也不知道触动这古之大能的遗泽，会引发何种后果。
但冥冥中，楚凡有种预感，这或许是揭开红云老祖寂灭之谜，乃至应对未来浩劫的关键之一。
他再次上前，这一次，缓缓伸出了手，指尖流转着淡淡的银芒和一丝属于红云本源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具不朽金身的心口。
洞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具不朽金骸心口微光起伏的节律，以及楚凡逐渐靠近的手指。
指尖那一点属于红云老祖的转世本源气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那微光周围荡开一圈圈肉眼难以察觉的涟漪。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钱笑阳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这神圣而危险的过程、赵千境的手按在剑柄上，肌肉紧绷、郑智眼神锐利，飞快地扫视着骸骨和四周岩壁上的古老纹路，试图找出任何可能触发禁制的线索。
许鸽则将苏清儿稍稍拉向身后，周身清光隐现。
楚凡的指尖，终于轻轻触碰到了那一点微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反噬的能量冲击。
只有“嗡”的一声轻鸣，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彼岸的一声叹息。
那点微光骤然亮起，柔和却坚定地将整个昏暗的洞穴映照成一片朦胧的翠色。光芒中，那具晶莹骸骨仿佛变得透明，内部无数细密繁复的金色法则神链一闪而逝，展现出其生前难以想象的磅礴伟力，随即又隐没下去。
楚凡的身体剧烈一震，瞳孔瞬间失焦，仿佛神魂被抽离，投入了一条奔腾不息的光阴长河。
他看到了一片无垠的、初开的混沌，清浊分明，法则初定。
一株巨大的青莲于混沌中摇曳生姿，莲瓣上托着一尊朦胧的、正在孕育的神圣身影……那是远比已知神道历史更为久远的画面。
他看到混沌被撕裂，狰狞可怖、无法形容的“存在”从裂痕中涌入，所过之处，法则崩坏，星辰黯淡，万物归寂……那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绝望的“终结”之力。
他看到一尊尊强大无比、身影模糊的古神前赴后继，燃烧神血与道源，化作璀璨却悲壮的壁垒，一次次将那“终结”之力勉强逼退回裂缝之后……战争的惨烈远超想象，神血如雨，染红虚无。
他看到其中一尊最为伟岸、周身环绕着“生”与“创造”气息的古神，在最终决战前，于万千同道残念的加持下，毅然剥离了自身最核心的一点“生命源种”，将其送入混沌深处躲藏……而他自身，则结着寂灭涅盘印，冲向了那最大的裂痕，以自爆为代价，将其短暂封印……
画面最终定格在那尊古神冲入裂痕前，回望那点远去的“源种”时，那充满眷恋、决绝与希冀的最后一瞥。
楚凡猛地抽回手指，踉跄着后退数步，被郑智一把扶住。他大口喘息，额头上布满冷汗，眼中充满了难以消化的巨大信息量带来的震撼与茫然。
“凡哥...”
“大哥哥！”
许鸽与苏清儿几乎同时惊呼。
“我……没事……”楚凡摆了摆手，声音沙哑，他再次看向那具骸骨，眼神已彻底改变，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悲凉，“他不是在涅盘求突破……他是在……殉道。以自身为代价，为这片天地……留下了一线‘生’的种子。”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将看到的残缺信息碎片拼凑起来：“那些入侵者……是一种……来自混沌之外，以终结万物、让一切重归虚无为目标的恐怖存在……远古的先辈们称之为‘末法之劫’或‘归寂者’。眼前的这位前辈，是远古‘青帝’麾下执掌‘生’之权柄的尊神之一，号为‘句芒’……
他舍身封堵了最大的裂痕，但浩劫并未终结，只是被延缓……而他保存下来的这点‘生命源种’，蕴含着最本初的‘生’之法则，或许是未来应对‘归寂者’再次卷土重来的关键之一……”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震得众人半晌说不出话。
远古秘辛、混沌之外的入侵者、执掌生之权柄的古神、生命源种……这一切，仿佛将一卷浩瀚而悲壮的失落史诗，骤然摊开在了他们面前。
钱笑阳张大了嘴，喃喃道：“所以……红云老祖当年的寂灭……难道也跟这……‘归寂者’有关？”
这个联想让所有人脊背发凉。如果那场导致红云陨落的浩劫与这远古的“末法之劫”同源，那其恐怖程度，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
郑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震撼中冷静下来，目光灼灼地看向那点“生命源种”：“如此说来，这枚‘种子’，绝不能让那些幕后黑手，或者……那所谓的‘归寂者’得到。我们必须带走它！”
“如何带走？”赵千境皱眉，“这位句芒古神以金身为炉，汲取万载空青髓温养它才保持其不灭，我们贸然取走，岂不是……”
就在这时，那点“生命源种”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微光轻轻摇曳，竟主动地从句芒古神骸骨的心口缓缓漂浮而起！
它如同一颗跳动着的、翠绿欲滴的微小心脏，散发着温暖而蓬勃的生机，缓缓飞向楚凡。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它围绕着楚凡盘旋了三圈，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最终，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光芒一闪，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楚凡的眉心！
“！”
楚凡身体再次一震，只觉得一股温和却浩瀚无比的生机之力涌入四肢百骸，滋润着他的经脉、丹田，甚至灵魂本源。
那种感觉无比舒适，仿佛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甘霖。他体内那属于红云老祖的本源，也发出欢欣的嗡鸣，与这“生命源种”的气息水乳交融，相辅相成。
与此同时，那具失去了“源种”的句芒古神骸骨，仿佛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晶莹的光泽迅速黯淡下去，化作普通的白玉之色，随即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化作飞灰，飘散在空中。
唯有一枚巴掌大小、形状如一片青翠桑叶的古老玉符，从飞灰中落下，叮当一声脆响，落在楚凡脚边。玉符上刻满了无人能识的太古神文，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洞穴内一片寂静。
句芒古神的存在彻底消散，只留下一枚神秘的玉符。
而那枚关乎未来、蕴含着“生”之法则源力的种子，已选择了楚凡，作为它新的容器与温床。
楚凡缓缓捡起那枚桑叶玉符，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生机以及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力量感，心情沉重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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