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隔得有些远，姜许并未听清他们后面说了什么，只是她察觉到那名军人似乎朝她这边望了一眼，目光深邃。
又很快收回视线。
交接过后，那几名军人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望着继续朝着更深处驶进的绿色装载车，姜许略微敛下眸子。
裴？是她所想的那个裴吗？
-
在搜救站点留守的只有两名消防员，其余的全都出去搜寻幸存者了。
志愿者的加入并没有让消防员们的工作减轻多少，因为来的志愿者不多，但受伤的灾民实在是太多了。
那两名消防员没有急着让几人立马跟着出去搜救，而是让他们先负责伤员转运，帮忙一起将救出来的幸存者送到后方救助站点。
姜许和沈缘缘都不会开车，所以她们俩在转运途中主要是负责对伤员伤口进行简单处理，用时安抚灾民们的情绪。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有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抱着自己的腿，他的腿被坍塌的墙体砸断了一半，断口正在泊泊流出鲜血。
他面容扭曲，痛苦哀嚎着。
姜许连忙拿着止血的药和绷带过来。
哪知男子看见过来的是她，用手将自己还在流血的腿挪开了，“我，我不要你，我要另外一个人来帮我……”
姜许并不经常做这些事，虽然之前有经历过培训，但她看起来明显不如经常来灾区做志愿的沈缘缘利落熟练。
而且她出挑的样貌和娇嫩细腻的手指，就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还不知道是哪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千金大小姐。
男子就是看出了她这一点，哭嚎着不愿意让姜许来帮他随便处理伤口。
“我要等另一个女生……你，你先去给别人弄啊——”
姜许蹙起了眉，放轻语气试图劝慰着他，“你的伤口拖不得了，需要赶紧处理，另一位志愿者还在帮别人包扎没有那么快。你相信我！我会帮你暂时先止住血的，等到了救助站点还会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帮你治疗。”
但男子就是死活不给姜许碰到他的腿，“我不相信你，我的腿啊——这是我干活的腿，不能被你给治废了……”
姜许微微压下嘴角，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她极力安抚对方的情绪，“你相信我，只是简单的处理，不会对你的腿造成伤害的。”
可不管姜许怎么劝说，那名男子就是死活不配合治疗。
这里的争吵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姜许眉心紧皱，眼看着那名男子在挣扎之际血越流越多，她心下一横，对着男子身边几名受伤较轻的灾民道：“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帮我摁住他！”
那几个灾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男子的大腿早就已经痛到失去知觉了，他注意到姜许紧盯着他的神情，心中只有略微不妙的感觉。
“你，你想干什么？你可是来救我们的志愿者，你不能对我怎么样的……”
姜许没管他，直接对着那几名灾民道：“我要赶紧帮他止血，快摁住他！”
好在像男子那样不明事理的人还是少数，那几个灾民听见姜许是要给人包扎，连忙上前去帮忙。
同时还苦口婆心劝着那名依旧还在抗拒的男子，“人家小姑娘虽然看着年轻了点，但如果不是经过筛选和专业培训，能来这边帮我们吗？”
“对啊，你还是先包扎止住血，别失血过多，到时候别说腿了，人都保不住啊。”
似乎是听见“人都保不住”几个字，男子是真的被吓到了，眼中满是慌乱与不知所措。
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给他仔细处理好伤口，见血已经成功止住，姜许抬手擦去额角冒出的冷汗，“好了。”
见姜许真能帮他止住血，腿也没有刚才那么疼了，那名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谢谢你啊。”
姜许平静道：“没事。”
她站起了身，继续去给下一个灾民包扎。
沈缘缘刚才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她给手中的灾民处理好伤口之后，对着姜许默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姜许回以一笑。
而后两人又很快各自去处理下一个灾民。
将灾民全都送到救助站点安顿好之后，几名志愿者重新回到了前线搜救点。
然后又片刻不停歇地转运下一批灾民，如此反复。
日头缓缓向西滑落，天空被染上橙红。
天渐渐暗了。
但他们还不能休息，跟死神抢人，比得就是速度和时间。
一直到深夜，几名志愿者才在帐篷内短暂地休息了几个小时。
天不亮，又继续展开救援工作。
第三天，一名消防员带着几名志愿者组建成了一支新的搜救队伍，前往震区深处寻找被困在废墟之下的幸存者。
地震后的土地很安静，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消了音，只剩下一片死寂。
“这里！这下面的人还活着！”
看见生命探测仪发出信号，几人都有些激动。
只见断裂的墙体之下，正压着一个女人，背后的重量让她身体都被挤压变形。
她腹部全是血，一根钢筋早已经穿透了她的肚子。
但她还活着。
看见有人靠近，她已经有些涣散的眸中重新泛起希望，声音极度虚弱，“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的手用力指着一个方向，那是一片倒坍的白墙。
两名健壮的男人连忙顺着她指的方向搬开上面压着的墙体，将底下压着的人小心地抱了出来。
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幸运的是地震发生时他躲藏的位置很好，身上并没有怎么受伤。
只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他小脸毫无血色，脸颊凹陷眼睛紧闭，已经陷入了昏迷。
看见自己的孩子等到了救援成功获救，那个女人嘴角露出松懈的笑容，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再也没抬起来。
“队长，生命探测仪的信号消失了……”
“……”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在心里默哀，没有人开口说话。
作为搜救小队长的消防员很快下达指令，“姜许和沈缘缘两人负责先将孩子带回搜救点，等人醒了后再送到救助站，其余人继续搜寻幸存者。”
“是。”
“是。”
返回的路上，沈缘缘将昏迷不醒的小男孩抱在怀里，姜许则在前面给两人开路。
刚才的场景还在她们心中盘旋，两人都是久久的沉默。
狂风呼啸着穿过这片灾后的废墟，四周弥漫着刺鼻的尘土气息。
耳边只能听见鞋子踩在残垣断壁之上时，破碎的砖块和瓦砾在挤压下相互摩擦、移位，发出“嘎吱——嘎吱——”的尖锐且沉闷声响。
不一会儿，大地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姜许和沈缘缘同时脸色一变。
是余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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