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的吸力突然变得粘稠如胶，蒯迪元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扯动。海水里的荧光生物突然排列成螺旋状光带，像某种古老的引路符号。当他终于看清漩涡尽头的轮廓时，喉间忍不住发出惊呼声——那座悬浮在深海断层中的巨型宫殿，檐角挂着的夜明珠串成星河，琉璃瓦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晕，正是传说中东海龙宫的正门。
“闭气！”海龙卫队长突然拽紧他的手腕，能量手铐在接触龙宫防护罩的瞬间发出蓝光。蒯迪元只觉鼻腔一凉，海水竟被无形屏障隔绝在外，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龙息——带着海藻的清苦与珍珠的莹润，比避水金晶罩的能量更柔和，却又暗藏威严。
宫殿前的青铜巨柱上，九条浮雕巨龙正随着他们的靠近缓缓睁眼。蒯迪元看见自己在龙瞳中的倒影：脸色苍白如纸，怀里的龟甲碎片正透过绒布，与龙柱上的鳞片纹路同步闪烁。“这是……”
“龙渊图腾。”队长的声音罕见地紧绷，“只有拥有龙族血脉的人靠近，才会引发共鸣。”
话音未落，宫殿深处突然传来轰鸣。正中央的水晶穹顶裂开蛛网状纹路，金色龙形光影从中坠落，却在触地前被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缠住。蒯迪元瞳孔骤缩——那道金色光影，分明是穿着九旒龙袍的东海龙王！此刻龙袍上的珍珠流苏已被扯落大半，龙角根部渗出金色血液，在青石板上晕开诡异的黑斑。
“敖广，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黑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锁链摩擦，“当年你父亲用龟甲镇压我三百年，如今图腾共鸣，正是我破封之日！”
龙王的龙爪深深抠进地面，龙鳞铠甲多处崩裂：“玄夜，你早已被封印在归墟！为何能借助灵脉紊乱重现身形？”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笑，化作万千黑雾朝龙王扑去。蒯迪元这才看清，黑雾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龟甲碎片——与他怀中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每片都刻着扭曲的诅咒纹路。海龙卫们立刻举起三叉戟结成光盾，却被黑雾撞得连连后退，阿九的机械义眼迸出火花：“是噬灵黑雾！队长，我们的能量护罩撑不住！”
龟甲碎片突然剧烈发烫。蒯迪元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只见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金色的龙形胎记，正与龟甲上的龙纹产生共鸣。黑雾在距离他三尺处突然凝滞，所有碎片竟调转方向，朝着他怀中的龟甲飞来——像是被召唤的臣属，又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野兽。
“原来在这里！”黑影发出愤怒的嘶吼，黑雾骤然凝聚成巨手，“当年敖擎那老东西把主碎片藏在凡人之中，没想到竟让你这杂种捡了便宜！”
“杂种？”蒯迪元的脑袋嗡地炸开。他看见龙王闻言猛地抬头，龙目中闪过震惊与痛楚——那神情太复杂，像在看一个不该存在的秘密。黑雾巨手已近在咫尺，他本能地将龟甲护在胸前，却听见龙王突然大喊：“护住图腾！别让玄夜抢走主碎片！”
海龙卫队长突然扯开他的衣领，盯着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声音发颤：“你母亲……是不是叫林素心？”
这个名字如惊雷劈中蒯迪元这是他前世母亲的名字。前世母亲临终前曾握着他的手，指尖划过他锁骨时的温度突然清晰起来——那时她总说，这是父亲留给他的胎记。可此刻在龙宫的幽光里，那胎记正随着龟甲共鸣变成完整的龙形，每片鳞片都在震动，像要破体而出。
“原来你是敖擎的遗腹子。”黑影的声音突然带上笑意，“当年他为了保护主碎片，竟与凡人通婚。如今血脉觉醒，正好用你的心头血解开最后的封印！”
巨手骤然收紧，蒯迪元感觉肋骨在咯咯作响。龟甲碎片的光芒却在此刻达到顶峰，龙纹化作实质的光带缠绕他全身，竟将黑雾硬生生逼退半丈。他看见龙王挣扎着站起身，龙袍上的九旒突然齐齐指向他：“孩子，把主碎片嵌入图腾柱！只有龙族血脉能激活封印！”
剧痛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海龙卫们的呐喊声、黑雾的尖啸声、龙宫穹顶坍塌的轰鸣声混作一团。蒯迪元踉跄着爬向最近的龙柱，掌心的胎记与柱上的龙首浮雕严丝合缝——当龟甲碎片触碰到浮雕眉心时，整座龙宫突然亮如白昼。
黑雾发出不甘的怒吼，化作千万道黑影逃窜。蒯迪元看见龙王虚弱地朝他伸出手，龙角上的金色血液已变成透明：“对不起……当年你父亲为了不让玄夜察觉血脉，只能让你在人间长大……”
话音未落，又一阵剧烈震动袭来。穹顶的水晶彻底崩塌，无数碎石砸向地面。海龙卫队长突然扑过来护住他，后背的鳞片铠甲被碎石划开，露出底下与他相似的金色胎记：“快走！灵脉紊乱导致龙宫地基松动，再不走我们都会被埋进归墟！”
他们在崩塌的宫殿里狂奔，蒯迪元回头望去，只见龟甲碎片已融入龙柱，化作一道金色光网笼罩整座龙宫。玄夜的黑影在光网外嘶喊，却再也无法靠近。而龙王的身影，正随着光网的成型逐渐透明——像在完成某种古老的献祭。
“父亲！”他突然喊出声，却被队长拽着穿过最后一道宫门。海水重新涌入鼻腔的瞬间，身后传来龙宫轰然倒塌的巨响。漩涡的吸力再次出现，却不再带着恶意，而是像母亲的手，轻轻托着他们朝海面浮去。
蒯迪元望着掌心渐渐淡去的龙形胎记，耳边回响着黑影最后那句话：“敖擎的血脉……”原来他不是普通的深海快递员，那些被他当作幻觉的水下异像、突然激活的避水金晶罩、甚至母亲临终前欲言又止的秘密，此刻都连成了线。
海龙卫们围在他身边，阿九的机械义眼重新亮起，语气却少了几分敌意：“现在知道为什么你的快递总接深海急件了吧？有些东西，会自己找主人。”
海面的月光刺破黑暗，在他湿透的发梢上凝结成珠。远处，一艘普通的快递船正亮着信号灯驶来——仿佛刚才的龙宫惊变只是一场梦。但怀中残留的龟甲热度、锁骨处隐隐作痛的胎记，都在提醒他：属于敖擎之子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新的快递订单。收件人地址栏空空如也，货物描述却清晰可见：“归墟深处，第二块龟甲碎片。”
蒯迪元抬头望向深海，那里有幽光在游动，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这次，他不再是被动卷入的旁观者。
因为他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说的“要勇敢”，究竟是让他面对什么。
而深海之下，归墟之中，属于龙族遗孤的暗流，才刚刚掀起第一朵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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