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话，也不会被讨厌吗？
陆易云微微一愣，长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明白林然的意思，轻抿薄唇，下颌线绷紧又放松，最终抬起头来，迎上了林然的目光。
那双素来覆着一层阴郁的眸子，此刻竟泛着浅淡的粉，一眨不眨地凝望着眼前人。
睫毛垂落时投下的细碎阴影，掩不住眼底翻涌的认真，仿佛要将林然的模样，刻进骨血里。
“我会听你的话的。”他说。
他想，他这辈子，大概是离不开林然了。
离开她，他或许真的会疯。
从前还能靠着一股劲强装不在意，刻意疏离，逼自己不去看她、不去想她。
但现在，他做不到了。
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了，再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却故作冷漠。
“林然，我只听你的。”
这句话在舌尖滚了又滚，终是带着灼人的温度脱口而出。
林然还被紧抱着，腿麻的酸胀感顺着神经蔓延开来，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脚踝，试图转移话题：
“陆易云，脚麻吗？”
陆易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满脸错愕。
“……啊？”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耳廓嗡嗡作响，反复咀嚼着林然的话。
叫妈妈？
叫妈妈？？？
林然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居然让他叫她妈妈？！
她怎么能有这种癖好？难不成……是因为他刚刚说‘他只听她的’？所以在考验他？在试探他的底线？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言听计从？
纷乱的思绪在脑中炸开，陆易云攥紧微微发抖的指尖。
……对，一定是这样！林然肯定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说到做到。
叫？可叫林然妈妈真的好奇怪啊！光是在心里默念一遍，都让他脸颊发烫。
可若是不叫，不就意味着他说话不算数，辜负了她的信任吗？！
他不想让她失望。
陆易云内心天人交战，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得林然有些莫名其妙。
林然深吸了一口气，腿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也顾不上再琢磨陆易云的神情，开口道：
“你脚不——”麻就松开我。
“妈妈。”
两个字清晰无比地从陆易云口中吐出，他的眼神无比认真，像极了老实人下定决心豁出去一般。
喊完，他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可随即又陷入了巨大的尴尬，下意识地抬手抵住嘴唇，泛红的脸颊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见林然没有反应，陆易云生怕她没听清楚，又怕她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够真诚，便主动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妈妈，可以了吗？我说话算数，只听你的话。”
林然：“？？？？？”
少女的神情彻底空白，眼睛瞪得圆圆的，晚风拂过她微张的唇瓣，大脑完全宕机，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陆易云话里的意思。
妈妈？陆易云为什么要叫她妈妈？
是……想家了吗？
可看他的神情，完全不像是思念亲人的模样。
林然努力回想起她刚才的问句：“陆易云，脚麻吗？”
再对照着陆易云的回应，她在心里又默念一遍。
“陆易云，叫妈妈。”
林然简直要崩溃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难以启齿，脸颊又热了起来。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那个因“完成任务”而隐隐有些沾沾自喜的陆易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天大的误会。
“……我刚刚说的是，你脚麻不麻，我脚麻了，没有让你……”
剩下的话语，消融在对方骤然惊醒的表情里。
陆易云脸上的得意立刻一收，整个人像是被烫到般，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潮，手忙脚乱地推开林然，语无伦次地解释：
“对、对不起！抱着太舒服了！不自觉就……你应该也听错了！我刚刚说的就是麻！嘴巴抖了一下所以才说了两遍！”
见林然没站稳，他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又犹豫该不该碰，手臂就那样僵在半空。
林然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索性借他的手臂稳住身形，揉了揉仍有些发麻的腿，才抬起头，眼底漾开细碎星光。
“陆易云。”
她朝不知所措的少年伸出手，语气自然地再次转移话题，“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陆易云怔了怔，目光落在她摊开的掌心上，恍惚看见命运递来的橄榄枝，夜色温柔地模糊了他眉眼间的挣扎，却让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格外清晰。
陆易云迟疑片刻，缓缓伸出手，微颤的指尖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感受到那被他捂热的触感后，才敢放心地握紧，然后慢慢与她十指相扣。
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是有电流窜过四肢百骸，心跳骤然加速。
他仿佛听见宿命落锁的轻响。
“好。”唇角不自觉扬起清浅的弧度，不等林然反应过来，陆易云忽然前倾身体，擅自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能看清彼此眼底的倒影，他的精神力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温柔地牵引着林然。
陆易云比谁都清楚，记忆关乎灵宫，是一个人最隐秘的存在，如果有心之人要在这种时候发起进攻，那他必死无疑。
这是其他灵师最忌讳的事，但他却甘之如饴。
他心甘情愿为林然敞开自己的全部过往，那些灰暗的、痛苦的、不堪回首的片段，都想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在陆易云漫长又孤寂的人生记忆里，他紧紧牵着林然的手，带着她穿梭过一个个记忆碎片。
最后，他们停留在了最深的一处记忆前，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少年的神情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侧头看她，眼尾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绯色：
“我就不进去了，里面发生的人和事，我倒着都能想起来。”
林然没有松开他，反而收紧交握的手，拉着他踏入泛着微光的记忆洪流。
她的声音像月下清泉，潺潺流过他荒芜的心原：
“我会陪你很久很久，所以…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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