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下,一处新开辟的洞天裂隙,其入口隐蔽在一挂奔流不息瀑布的水幕之后,水汽与灵气交织,完美掩盖了内部的一切气息。
裂隙深处,空间狭小而稳固,仅能容下三五人转身。
杨十三郎的身影如同破麻袋般从虚空中跌出,重重摔在冰冷的石地上。他周身那层用以伪装的阴影早已消散,露出下面惨不忍睹的状况。
衣衫褴褛,布满焦痕与切割的痕迹,最骇人的是肩头一个清晰的黑色掌印,深可见骨,边缘皮肉翻卷,不断逸散出破坏性的仙力波动。
而“血影燃灵遁”的代价更是明显,他脸色苍白如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皮肤表面干枯皲裂,仿佛生命力被强行抽走,唯有一双眼睛,因强烈的意志支撑,仍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
“师弟!”
千机君的万象钥自行飞出,光华也显得黯淡了许多,显然先前模拟因果、辅助血遁消耗巨大。它悬浮在杨十三郎身前,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你伤势极重,必须立刻疗伤!”
杨十三郎却猛地一挥手,动作因虚弱而有些颤抖,但意志却斩钉截铁:“不……先救芙蓉!”
他挣扎着坐起,甚至来不及处理自己身上最严重的伤口,颤抖着手从怀中了,取出了那个羊脂玉净瓶。玉瓶入手,那温润的触感和磅礴的生机,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他爬到石床边,戴芙蓉依旧静静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长睫在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杨十三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小心翼翼地拔开玉净瓶的塞子。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馥郁芳香弥漫开来,仅仅是闻到一丝,就让他沉重的伤势都似乎轻了一分,整个狭小的洞府内瞬间充满了盎然生机。瓶口内,可见琼浆呈现出温润的乳白色,内里有点点星辉流转,仿佛承载着一方微缩的星空宇宙。
他不敢有丝毫浪费,将瓶口缓缓倾斜,一滴圆润饱满、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液天香,如同拥有生命的露珠,从瓶口滑落,精准地滴在戴芙蓉毫无血色的唇瓣上。
琼浆遇肤即融,如同春雨渗入干涸的大地。
霎时间,一层温润的白色光晕自戴芙蓉的唇部扩散开来,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
她体内那原本如同破裂瓷器般、不断逸散生命精气的金丹,被这股浩瀚而温和的生机之力包裹,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纹,虽然没有立刻愈合,但逸散的趋势却被强行止住,并被丝丝缕缕的琼浆精华浸润、滋养。
戴芙蓉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呻吟,一直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她那如同死灰般的脸色,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活人的生气。原本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气息,也开始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随时可能断绝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杨十三郎一直紧绷如铁的心弦,终于猛地一松。强撑着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极度的疲惫和沉重的伤势瞬间将他吞噬。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直接瘫软在石床边的地上,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唯有那只手,仍紧紧握着那只救命的玉净瓶,不曾松开分毫。
洞府内,一时只剩下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千机君默默守护的、微弱而稳定的光华。琼浆续命,终见成效,但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杨十三郎才从深沉的昏迷与自我修复的入定中缓缓苏醒。首先恢复的是痛觉,全身如同散架后又勉强拼凑起来,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肩头那个黑色的掌印,依旧隐隐散发着阴寒的破坏力,阻碍着伤口的愈合。
施展“血影燃灵遁”的后遗症更是严重,气血两亏,丹田空虚,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萦绕不去。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适应了片刻,才看清了洞府内的景象。千机君悬浮在角落,光华依旧黯淡,显然也在缓慢恢复之中。而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了石床。
戴芙蓉依旧安静地躺着,但相较于之前的死气沉沉,已然是天壤之别她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悸的灰败。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节奏平稳悠长,显然“玉液琼浆”的强大生机已然稳住了她的根本。
似乎是察觉到了杨十三郎的注视,戴芙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和涣散,过了好几息,才逐渐聚焦,看清了守在床边的杨十三郎,以及他那一身狼狈不堪的伤势。
“十三……”她的声音极其沙哑、微弱,如同蚊蚋,却带着清晰的担忧,“你……你的伤……”
杨十三郎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因牵动伤口而变成了嘴角的微微抽搐。他摇了摇头,声音同样低沉沙哑:“我没事,皮外伤……你感觉如何?”
戴芙蓉尝试运转了一下法力,眉头立刻紧紧蹙起,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她内视自身,只见金丹之上,那一道道狰狞的裂纹虽然被一层乳白色的琼浆精华包裹着,不再恶化,却也远未到愈合的程度,只是勉强维系着不碎而已。一身苦修得来的磅礴法力,如今十不存一,在干涸的经脉中如同细流般艰难运转。
“金丹……裂痕未愈,法力……百中余一。”
她语气带着一丝苦涩,尝试想撑起身子,却浑身酸软无力,竟连这般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最终只能无奈地躺了回去,苦笑道,“如今……怕是比凡人……也强不了多少了。”
杨十三郎心中一痛,沉默片刻,才道:“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法力……可以慢慢恢复。
他顿了顿,看着戴芙蓉的眼睛,认真地说,“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戴芙蓉迎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他眼底深藏的疲惫、痛楚,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不再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是啊,能从那般绝境中捡回一条命,已是侥天之幸。只是,如今两人皆身负重伤,实力跌至谷底,而外界……
“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所在,”杨十三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道,“千机君做了最彻底的屏蔽,天庭一时半刻找不到这里。我们……需要时间。”
戴芙蓉再次点头,闭上了眼睛,不再强行挣扎,而是开始缓缓引导体内那微薄的法力,配合着玉液琼浆残留的药力,温养着受损的金丹和经脉。她知道,现在任何焦躁都于事无补,尽快恢复一丝自保之力,才是重中之重。
杨十三郎也重新闭上双眼,运转起残存的法力,对抗着肩头那股阴寒的掌力,同时默默汲取着洞天内稀薄的灵气,滋养干涸的丹田。洞府中陷入了沉寂,只有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疗伤时法力流转的微弱波动。
伤虽暂愈,隐忧却深。曾经的天庭仙官与判官,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隐匿在这方寸之地,舔舐伤口,前途未卜。强大的敌人依旧虎视眈眈,而他们,却几乎失去了与之抗衡的力量。这段蛰伏的时光,注定漫长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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