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还在军营里捣鼓他的木枪,张良已经坐在书房翻了一宿的文书。
灯油快烧干了,他手里那份调令看了三遍,眉头一直没松。不是哪个将军带兵出了岔子,也不是粮草运输卡在半路,而是几个不起眼的名字,在不同部门来回跳动。一个管算法参数的记室,前脚刚调去户部查账,后脚又出现在边防图录的签押名单上。另一个本该守在军械库的老吏,居然参与了萧何新政里匠作坊的选址会议。
这事不算大,可连着看就有点不对劲。
张良把这几个人名圈出来,顺手写了份《安内策疏》。开头就一句:明敌易御,暗流难防。写完自己念了一遍,觉得太文绉绉,又改成了大白话——看得见的敌人好打,藏在队伍里的蛀虫最难防。
他让人把奏疏连夜送进宫。
刘邦第二天一早看到,正啃着半块胡饼,看完直接噎住了。
“现在天下都归咱们了,哪还有奸细?”他嘟囔着,“项羽都死了,章邯也自尽了,六国那些残党连个响都发不出来。”
来传信的小吏低头不说话。
刘邦把奏疏扔桌上:“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爱想多。今天怕这个,明天防那个,干脆谁都别用得了。”
小吏还是不动。
“行吧,让他进来。”刘邦摆摆手。
张良进门时袖口沾着墨点,走路很轻。他没急着辩解,先问了一句:“陛下还记得秦末那会儿,咸阳宫里有多少六国人混着当差?”
刘邦咬了口胡饼:“记得啊,满大街都是楚音齐语,谁能分得清。”
“那时候焚书坑儒,杀的是看得见的人。”张良说,“可人心换不了。表面听话,背地里照样往关外递消息。咱们沛县起兵的情报,不就是被人悄悄传出去,才让章邯提前布防的?”
刘邦嚼胡饼的动作慢了下来。
“现在咱们这边,算法、财税、布防,全是新东西。”张良接着说,“韩信搞的那套系统,萧何推的新政模型,樊哙练兵的路子,哪个不是机密?可越是顺的时候,越容易让人放松。别人只要安插几个人,盯着看一阵,就能摸出门道。”
刘邦放下胡饼,擦了擦手:“你的意思是,现在有人在偷师?”
“不止是偷师。”张良摇头,“是等着抄作业。咱们费劲巴拉搞出来的东西,人家照搬一份,省下十年功夫。”
刘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那你打算咋办?总不能把所有活都包给自己人干吧?”
“不用。”张良从怀里掏出一份册子,“我拟了个‘枢要知密等级制’。以后凡是碰算法参数、财政模型、军事部署的岗位,分三级。一级只能看结果,二级能看流程,三级才给原始数据。谁升到哪级,得由丞相府和皇帝双印合钥才能定。”
刘邦翻了两页:“听着挺麻烦。”
“麻烦比出事强。”张良说,“您想想,要是哪天敌军打仗,用的也是咱们的算法节奏,走的也是咱们的补给路线,那还打个啥劲?”
刘邦不吭声了。
“狗肉社交系统再厉害,也识不出谁在装忠心。”张良补了一句,“吃狗肉能让人说实话,可不能让人不记机密。”
刘邦咧嘴笑了:“你还惦记着我那点狗肉呢?”
“我是说道理。”张良也笑了一下,“制度比人靠谱。感情拉得住一时,拉不住长久。”
刘邦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最后拍板:“行,这事你全权办。要人给人,要权给权。”
张良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刘邦叫住他,“你说的那个‘双印合钥’,是不是还得我亲自盖章?”
“对。您那边一个印,我这边一个印,缺一不可。”
刘邦哼了一声:“你这是变着法让我天天签字啊。”
“您签的是安全。”张良说完,走了。
当天下午,尚书台就召集了一帮属官开会。门关得严实,连茶水都不让外人送。张良一条条讲新规,什么文件归哪类,什么人能接触什么内容,怎么交接,怎么存档。
有个年轻属官忍不住问:“以后每调一份密件都要走流程,会不会耽误事?”
“耽误事总比丢命强。”张良看着他,“你觉得效率重要,还是整个大汉的底牌重要?”
那人闭嘴了。
散会后,张良让人起草《机文案牍流转规程》,还设了个新职位,叫“影察员”。这帮人不归常规编制,直接向丞相府汇报,任务就是不定期抽查重点部门有没有泄密隐患。谁敢私自抄录、外传、甚至多看一眼不该看的,一经发现,立刻拿下。
榜文第三天就贴出去了,宫城门口、军府外墙、户部大堂,全挂上了《密令十诫》。第一条写着:不该问的不问。第二条:不该看的不看。第三条:不该传的不传。后面几条更具体,比如“不得将机密文书带回家中”“不得向亲属透露工作内容”“夜间值守不得单独留人”。
还有个小吏被安排每天早上在各衙门前喊一遍案例。
“上个月某记室私自抄录兵册,被查出后全家流放。”
“前年有位主簿把财税数据漏给商贾,当场削籍入狱。”
一开始有人嫌烦,觉得小题大做。
“咱们现在又没打仗,搞得跟特务一样。”
“就是,整天疑神疑鬼,谁还敢干活?”
可喊多了,看的人也多了,风气慢慢就变了。有些人开始主动锁柜子,交接文书时多问一句“你有没有权限看这份”,连端茶的小厮路过机要房都会自觉绕道走。
张良也没闲着。他在丞相府腾出一间屋子,专门放备案材料。所有涉及核心机密的岗位调动、文件调阅记录,全都归档留存。影察员的第一批名单也定了下来,一共十二人,全是跟了他多年的老手,嘴严手脚干净。
晚上他还在灯下改《影察轮值表》,朱笔勾画了几处,又加了两条巡查重点:一是查跨部门频繁调动的人员,二是盯非工作时间滞留机要区的行为。
门外传来脚步声,近侍送来一封短笺。
“陛下亲批:此事交卿全权处置。”
张良看完,把纸条放在灯焰上烧了。
火光映着他脸,眼神一点没动。
他吹灭灯芯,屋里黑了一瞬,又亮起另一盏。
笔尖落在纸上,写下新的一行字:
“明日午时,抽查军机司文书登记簿。”
窗外风起,桌上的名单一角被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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