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之力被硬生生牵扯而出，那股刺痛沿着识海深处席卷而上，像细针扎入魂魄纹络。
陆凡眉头微皱，却未停步。
抽魂之痛，他早非初尝。
在第六层，他曾和魔僧合作，以神魂秘术硬抗死亡之花的灭魂绞杀，那种仿佛要将整条魂魄挖出的剥离，比脚下阶梯施加的痛楚强出太多。
二十三阶。
二十四阶。
二十五阶……
每跨上一阶，灵魂的负荷就攀升一分，像是有无形的手在反复揉捏他的神魂。
陆凡额角隐隐暴起青筋，却仍无停下的意思。
第三十阶。
——嘭！
一声闷响从体内传出。
某种力量像是从台阶纹路深处反震而回，毫无征兆地沉入他的肉体，顺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陆凡身形第一次晃了晃，脸色也随之微变。
“……竟是肉身测试。”
他很快看出了门道。
试炼不再只压魂，而是开始压炼肉身与骨骼。
陆凡的肉身并不算强大，与那些专修体炼之道的修士相比有明显短板。
若是肉身被压崩，再强的神魂也撑不住这一重试炼。
然而随着他一步步往前，陆凡逐渐察觉，这所谓的承者试炼，并不是一味想把人逼死。
其中的力量并非纯粹杀伐，更像是极其粗暴的淬炼。
每一次压迫，虽然逼得肌肉颤抖、骨骼作响，但在他稳住步伐之后，那股力量反而开始顺着骨架根基流淌，逼迫他的身体适应更强的负荷。
若换成身体孱弱的修士，必然撑不过三十阶。
而对他而言，痛是痛，却并非无生机可言。
他很快明白了。
“原来如此……承者试炼，并不是无路可走。它是在测试，也是在磨砺。”
磨砺肉身，磨砺魂魄，磨砺力量的承载极限。
当他跨上第三十四阶时，之前压迫骨骼的力道竟逐渐散去，像是已经判定他通过了“肉身极限”这一环。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力量正缓缓涌来。
陆凡一路走来，已经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此试炼的本质——
不是为了筛选，而是为了压榨。
魂被抽、身被压、灵力被冻结、经脉被扭曲、元婴被震荡……
可这些力量在此刻却是交替施加，时断时续，看似杂乱，却并不致命。
陆凡走到这里，反倒越发冷静。
“这不是杀机……这是逼迫试炼者，让魂魄、肉身、灵力同时抵达极限。”
陆凡深吸一口气，不再想台阶的事情，任由试炼的力量压来。
魂魄痛到刺心时，他便稳住心念。
肉身扭曲般疼痛时，他便调息护住经脉。
灵力被冻结时，他便以最微弱的神识引动它。
试炼是死的。
人是活的。
只要活过试炼的爆点，那力量便会从压迫变为淬炼。
时间流逝难以计数。
陆凡只知道……自己仍在上行。
中段试炼的最后部分，终于出现了真正的险处。
那是一种极为奇特的力量，仿佛将他的魂魄和元婴从体内“拔出一线”，像要把他从自身里拆开。
陆凡立刻警醒。
若是任由元婴离体，那便不是试炼，是死路。
他立即以断念印稳住魂识，再以轮回意境压住冲击，让元婴寸步不动。
然而力量仍旧持续不断。
一息，两息，十息……
元婴震动得越发剧烈，灵海仿佛要裂开，终于险之又险的度过。
试炼进入尾声时，力量再次变化。
这一回，不再是撕扯魂魄的痛楚，也不是压迫肉身的沉重，而是在陆凡体内缓缓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
陆凡微微一怔。
他立刻盘膝静息，闭目感应。
暖流先在四肢百骸游走一圈，像是在修补方才被极限压榨过的伤痕；随后沿着经脉归拢，悄然没入丹田之中。
下一刻，他丹田内的元婴忽然睁开了眼。
那一瞬的清明——
如同拨开重雾，天光尽洒。
陆凡心神剧震。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每一寸灵海、每一道经脉、甚至神魂深处，都产生了极细微却真实的蜕变。
他张开眼，吐出一口带着陈浊气息的长息。
“原来如此……”
陆凡轻声喃喃。
“承者试炼表面上是不断压制、不断逼迫，实则是先摧折，再反补……等到所有压制解除，那些压榨出来的潜力，竟会融合成一场洗髓般的提升。”
他能清晰感知到，他的修为，在无声无息间，稳稳跨入了元婴中期。
不仅如此，灵识更加凝练。
这一场试炼带来的好处之大，远超任何一枚丹药、任何一场外力突破。
陆凡睁开眼时，眸中倒映着前方逐渐凝成的一道门户。
那门户由无数轮回符纹缠绕而成，仿佛一只古老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
——轮回之门。
那是承者试炼的尽头，也是第九层的真正入口。
陆凡没有停顿。
身影消失在门光之中。
四周光影扭转，天地仿佛被倒置。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再次踏实。
他缓缓睁开眼，这里是一方寂静到近乎死寂的世界。
灰白色的天幕高悬，没有日月，也没有声音。
地面是一整片平滑如镜的黑色石纹，仿佛经历了无数时代的磨损。
在这片死寂中央……
一座古老的神殿伫立在那里。
轰——
古殿轻微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轮回之门的力量，已将他的资格认定。
下一瞬，一道古老苍茫、仿佛来自岁月深处的声音缓缓响起：
“试炼至此，第九层正式开启。”
古殿的大门，以一种极缓慢、却无法阻挡的姿态，向两侧推开。
灰白世界的冷风从殿内吹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荒凉与威压。
陆凡迈入古殿，就在他警惕地环视四周时，一道轻微的咳嗽，在大殿中央响起。
陆凡心神一震，抬头望去。
只见一名灰衣老人正盘坐在正殿深处的石台上，背影佝偻，却稳如山岳，像是早已坐在那里千万年。
老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眼睛浑浊，又像深不见底。
陆凡骤然收敛心神，拱手弯身：
“晚辈陆凡，见过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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