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娜扎看出卢生犹豫:“余舵主还让人带了话回来,这铺子您就放心拿着,他会护您周全的。”
卢生还是不为所动。
“郑公是想等西北平定了,他可以跟你合作,把丝绸之路的药材生意也做起来,这可是笔大买卖,而且……我还有一些自己的小猜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迪掌柜,有话直说。”
“我寻思,郑公也没有后人,他一直想找个传人,让他这些家业能传承下去。之前我还以为会是余舵主,如今看来,郑公对卢掌柜也是颇为欣赏的。”
卢生笑了笑:“你就别诓我了,我没这么贪得无厌,净想好事!”
卢生还真没动过这个心思。
迪娜扎试探着问道:“那这忙?卢掌柜还是不打算帮?”
“行吧,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你回信告诉郑公,这忙我帮了,出头鸟我来当!让他以后分遗产的时候想着点我!”
迪娜扎拱拱手:“那就谢谢卢公子了。”
“明天我就去老石家,把货物清点一下,把他铺子盘下来吧。”
“那公子……可需要郑氏先拆借一些银两出来。”
卢生得意一笑:“我有钱!”
他进了屋,从犄角旮旯里,拿出了他那块“羊舔石”,这可是从烽燧堡里白捡来的,费了老劲了。
“迪掌柜,您给看看,我把这块‘破石头’卖给你,你能出多少钱?”
迪娜扎是毕竟是专业的,一看这石头外形就已经猜到八九分。
她赶忙接过石头,入手很轻,指甲盖戳了戳,硬度适中。初闻微腥,一股土质甘甜味冲入鼻腔,然后化作一缕浓厚的麝香味。
“龙涎香!卢公子,真是没看出来啊!你还藏着这样的宝贝。”
“这货没问题吧?”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上好的龙涎香!”
“那迪掌柜给估个价?”
在北宋,一两龙涎香,那是能卖“百千钱”的,也就是一两能卖一百贯,但商人拿货总得少两成,好歹让郑氏也赚一点。
“我给您算八十贯一两,如何?”
“随便你吧。”整块拿货,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迪娜扎用手掂量一下,闭上眼睛,直接报出重量:“九两三钱二厘!”
卢生惊奇看着她:“你还有这本事?空手称重?”
迪娜扎微微一笑:“卢掌柜见笑了,雕虫小技而已。”
卢生才不信这个邪:“那我再试试你的本事!”
他冲进配药的工房,拿出一把小“戥子”,把龙涎香放在小秤盘上,惊呼道:“厉害啊,不多不少,刚好九两三钱二厘?”
卢生还来了劲儿,又把酒杯递给他:“你掂量掂量。”
“一两八钱三厘。”
卢生放上秤盘一称,分毫不差。
他又想上点难度,回屋刨出一本书,撕下一篇文章:“你掂量掂量这文章多重?”
迪娜扎眉头微蹙:“七厘。”
卢生把文章拿起来,再撒了点水,加了一点重量……还嫌不够,又撒了点水……
迪娜扎都看不下去了,摇了摇头:“卢掌柜适可而止吧!你这文章也不要加太多水了!”
……
卢生这才尴尬一笑:“行吧,行吧,我相信你有这本事了!你给算下多少钱?”
“九两三钱二厘,乘上八十贯,就是……七百四十五贯六”
卢生又被惊到了:“嚯,迪掌柜算数也是高手啊,那我能考考你算学吗?”
迪娜扎嘴角抽了抽,指着那篇“有水的文章”,叹了口气:“收手吧,卢公子!”
卢生挠了挠头:“行吧,这东西卖给你了。我都要现钱啊,明早我先去盘铺子。”
……
翌日一早,卢生还在酣睡,有人就来敲门了。
他睡眼惺忪地把门打开,见是老石,气不打一处来:“你着什么急嘛?上赶着不是买卖。”
“不是买卖,不是买卖,是您救我小命,要是去晚了,王家人过来,我这铺子,估计只能卖到‘一成’。”
卢生穿好衣服,发现阿云朵房间已经没人了,进门查看,被褥叠好,房间打扫得干净整洁,留下一封书信:“我先回马蹄寺了,东西交给师傅,我再回来。”
“总算是走了,这下饭钱都能省下不少。”
……
卢生带着老石,先去了郑氏香料行,迪娜扎已经准备了现钱,四十“张千”文回春券和一些金子。
卢生只把金子拿上:“老石,你出门在外,这回春券不一定好使,这些金子应该够了吧?”
老石还挺开心:“够了,够了。”
“那行,先去清点下你家里货物吧。”
转头又对迪娜扎说道:“对了,你不随我们去看看?帮忙算个账也好啊?”
“不了,卢掌柜,郑公交代过,这事我们香料行不便参与。”
卢生把金子拿上:“那行,回春券帮我先收起来,我们走吧。”
……
到了老石家,把钱数给了,把货物整理清楚,一切倒也顺利,契书也签了,还请了“乡贤”做了见证。
老石刚收拾好细软,准备开溜,门口却走进一人。
锦衣华服,腰间系了一条牛皮带,皮带上装饰一个特别显眼的大金扣子。上面刻有花纹,挺像个“ル”字的。
头发也不知道抹了什么油,一丝不苟的往后梳好,扎成一个整齐的发髻。
那人后面跟着四个小厮,个个都是黑衣、黑裤,内搭一件白色里衣。
这人说话倒也客气,慢条斯理:“石老板,好久不见。”
老石看到来人,被吓得两股颤颤:“王……王……掌柜,您怎么来了?”
黑衣小厮从廊下抬来一张太师椅,用衣袖擦了擦。
王掌柜把大氅往后一推,小厮熟练地把大氅给接住了。
王掌柜这才坐下来,把那大金扣的皮带给露了出来 ,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旁边小厮,又搬来一个茶几,也擦了摆端正。
另一个小厮竟然直接拿出一个茶壶,摆上茶碗,把茶给倒上了……
卢生都震惊了,这些东西竟然还能自带?这谱让他给摆得!也是无边无际了。
卢生小声询问:“这人谁啊,这么大谱?”
老石小声回道:“王家长房长子,王家玺。”
王家玺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老石啊,我听曹指挥使说,你想把铺子盘出去,这个忙嘛,我们王家还是可以大发慈悲,帮帮你的。”
老石脚下一软,后悔不迭,还是跑晚了啊:“王掌柜,是这么回事儿。铺子我们已经盘给这位卢掌柜了, 刚把契书也签了,他钱也付了。”
王掌柜面色微变:“老石啊,看来你也不老实嘛。”
老石不敢说话,只是埋着头。
他又看向卢生:“小兄弟年纪轻轻,就开始学着做生意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老石可能会把你坑了。”
卢生也不急着回他话,王家玺坐着,卢生站着,显得自己矮了三分。
于是,他也去廊檐下抬了一张太师椅,摆在茶几旁,和王家玺平起平坐。
打了个响指,问旁边的黑衣小厮:“还有茶碗没?”
黑衣人不搭理他,卢生只能自顾起身:“老石,你们家茶碗在哪啊?”
老石指了指厨房,卢生哼着歌,去了厨房,取出茶碗,用袖子擦了擦,也摆在了茶几上。
他又朝黑衣小厮使了个眼色:“给我也倒点茶呗。”
黑衣小厮被这气势唬住了,还真不敢造次,他看向王家玺……
掌柜也没反对,他就给卢生也倒上一杯茶。
卢生端起茶碗,却没有喝:“茶都凉了,王掌柜下次得多带两个人,一个提炉子,一个带个烧水壶才行,这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王家玺看卢生有恃无恐,也不敢轻易招惹,只能先探探底:“卢掌柜怎么想起来要盘下老石的铺子。”
卢生故意不提郑氏:“是这样,我是从党项草原来的,在那边收药赚了点钱,就想城里盘个铺子,也学着你们做点生意。”
“卢掌柜是党项人?”
“不是,我就是流落草原的汉人,不过我的同伙……咳……我的伙伴都是党项人。”
“卢掌柜的伙伴是党项贵族?”
“这就不清楚了。”
王家玺点了点头,也不想和卢生多说了:“行吧,既然卢掌柜有所保留,我自会去查清楚。今天就不打扰了,就此别过。”
他起身,小厮赶忙把大氅给他披上。迈着方步走出了小院,黑衣小厮跟着也走了出去。
卢生在后面大声提醒:“茶碗,茶碗不要了?”
黑衣小厮想要回身来拿,王家玺却是瞪了他一眼,小厮就不敢动了。
“劳烦,卢掌柜先帮我收着,我过几天就会回来取的。”
他得意地刚走出门,却听见后面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呀,对不住啊,王掌柜,茶碗碎了,你改天就别来了啊!”
王家玺咬了咬牙,大手一扬,招呼几个小厮:“走!”
走出几步才又交代道:“去查一下,这个姓卢的到底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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