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会计乔年成送他们进城。
大队长明天还要去镇上开会，就算他想去，现在也只能忍着。
姜淳于把副驾驶的位置让给了乔年成，她到后面和乔嫂子娘三挤在一起。
好在大家都瘦，坐一些也不算挤。
大队长看着远去的车灯，心中都是懊恼，为什么明天镇上要开会。
要是镇上明天没会，这次坐车的就是他。
他虽然是大队长，但是还没坐过这种威风凛凛的军车呢。
乔会计自从上了车，就立刻板板正正地坐好，哪怕车子再颠簸，他也尽量保持上身挺直。
林小七看他好几次颠簸中，差点从敞开的车窗蹿出去，忍不住小声提醒：“乔会计，上面有个把手，对，就是你头顶上那个，抓住就能保持平衡。”
乔会计抓住了把手，总算一颗心稍微安稳了下来。
车子上了大路，就没那么颠簸，速度也快了起来。
半小时后，进城。
等车子在乔会计的指挥下，停在一处厂区的家属院中，乔会计才同手同脚地下了车。
他双腿酸麻，抓着把手的手阵阵胀痛，但是这一切都抵消不了他心中的激动。
此刻大概正是下班的点，家属院都是下班的大人，还有在外面玩耍的孩子。
尽管城里的人见识要比乡下多，但是林小七的车子开进大院的时候，还是引得一群孩子跟着车子后面跑。
他们欢呼着招呼大家：“看汽车，看大汽车。”
在他们眼里，所有的车都是汽车，没有什么汽车，小轿车、吉普车之分。
平时，家属院谁家买个自行车，孩子们都要兴奋一阵，何况是这种汽车直接开进了他们家属院。
乔会计下了车后，仔细扯了扯自己回家特意换的一身新衣服，又抹了抹被风吹烂的头发。
等觉得差不多了，才带着大家伙趾高气昂地去了东侧的家属院。
这次乔嫂子没抱上男人的骨灰坛，她不确定这家是不是自己男人的父母家。
就算是，她也不确定现在家里是公婆当家，还是男人的哥嫂当家。
骨灰这东西，还是不要带上人家门，省的人家觉得晦气。
看着乔会计领头直奔一楼东侧的一家，开始敲门，乔嫂子紧张的手臂都开始痉挛。
等到门口，打开门的妇人看着门外的乔会计惊喜地问道：“乔会计，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随即，她的目光从乔会计的身侧，落在后面几个人身上。
都是陌生的面孔，但是能跟着乔会计来的，估计不是公婆家的亲戚，就是乔会计的亲戚。
妇人热情地招呼大家一起进屋，乔嫂子双手被两个女儿紧紧攥住，犹豫地看向身后。
乔会计连忙道：“松嫂子，这是乔柏年的媳妇孩子，他们找来了。”
乔松年的媳妇没听懂，有些呆愣地看着乔会计身后的母子三人。
乔柏年的媳妇和孩子，找来做什么？
见乔松年媳妇没明白他的意思，乔会计又问：“嫂子，我九叔九婶子还有松哥回来了没？”
“妈在家呢，爸和松年还没下班。”
妇人说着话，领着一群人穿过小院，进了屋里。
两室一厅的屋子，是厂里分给乔延龄老两口的，平时就是老俩口并两个孙子住。
大儿子一家会在这做饭吃饭，但是睡觉的时候就会回他们自己分的房去睡。
乔大嫂领着众人进门的时候，厨房有个头发花白的婶子走了出来：“慧珍，是谁来了。”
老人的视力有些不太好，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乔会计来。
“是老巴子呀，你又进城开会啊。”
“九婶，我不是进城开会，我是……”
话没说完，外面的门被推开，随即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娘，慧珍，我听说家里来客了？”
乔延龄和大儿子乔松年一起下班，还没进家属院就听说他家来了客人。
而且还是开汽车来的客人。
等他们进了家属院，果然看见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停在院里。
父子俩相视一眼，立刻加快步伐往家走。
可以说，他们父子是和乔会计几个前后脚进的家门。
“九叔，松哥。”
乔会计看见进门的父子，脸上都是喜色，“这是柏年的媳妇和闺女，柏年的媳妇和闺女找来啦。”
“柏年。”
“老四。”
乔延龄夫妇同时出声，然后就是乔大嫂的一声尖叫，“娘，娘，你怎么啦？”
乔婶子乍然听到二儿子的消息，又惊又喜一下子晕厥过去。
全家人也顾不上许多，都去忙着照顾乔婶子。
姜淳于上前帮忙，把乔婶子抬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来，伸手翻了翻乔婶子的眼皮。
“没事，太激动了，让她躺会就行。”
等到乔婶子醒后，看着面前的乔嫂子和两个女儿，更是痛哭失声。
她的小四再也回不来了。
当初他们带着孩子，是往江南方向去的，谁知道小四走失后却直接跑到了祖国的最南边。
一南一北，跨越了整个国家，几千公里的距离，却让她和儿子天人永隔。
乔嫂子将一张男人的小照掏了出来：“这是柏年的上船的时候，特意拍的照片。”
当初船上招人，是要填写身份还要贴照片的。
为了这张照片，乔柏年特意跑到城里拍了一张。
船上填写入职表用了一张照片，剩下的两张乔嫂子一直保存的很好。
乔婶子伸手接过照片，仔细看着上面十九岁的乔柏年。
这是她儿子，他们哥仨和乔延龄几乎共用了一张脸。
如果小四没那么瘦，可以说几乎是和十八九岁的老大还有老五一模一样。
“松年，你看，这就是小四，你们兄弟自小长得就像……”
乔婶子把手中的照片往儿子面前递，却被一旁的乔延龄给接住：“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看着照片中的儿子，乔延龄老泪纵横。
没有小四消息的时候，他们还能幻想，小四被某个家境不错的人家收养，现在也娶妻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现在，他们得到了小四的消息，他也确实娶妻生子，而他们却再也见不到他们的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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