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师，咱们红旗锅炉厂……其实挺好的，咱们厂自从建立，就一直在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添砖加瓦，咱们厂……”阮文明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小，啥底气都没有了。
哈工大财大气粗，来考察红旗锅炉厂，肯定是坐着212，光明正大地走正门啊！他们接到了之后，会在会议室里开个介绍会议，顺带让其他人赶紧打扫卫生，给哈工大的来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没想到，对方居然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过来，而这里的人也不知道要被哈工大给招安，有啥说啥，负债之类的都说了。
没有人会愿意主动背上包袱，哈工大更不会了！
完了，全完了！
“各位，厂子的情况，咱们已经知道了。”周定开口：“我们回去之后，会和校领导汇报，最后由校领导决定是否要了红旗锅炉厂。”
周定说完，看向秦淼：“三水啊，咱们还是先走吧。”
秦淼毕竟只是个大一学生，带着过来看看可以，要说拍板，他也没这个权力……
秦淼点头：“好！”
说完，他又看向在场众人：“各位放心，这锅炉改造，咱们哈工大一定会帮忙的。等下你们把锅炉的技术参数指标等等，总结一下，形成文件，送到咱们哈工大，这设计费什么的，就不用了，既然今天在这里遇到，那就是缘分。”
“两位大老远地过来，在咱们厂里吃了饭再走吧。”阮文明开口。
“不用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学校那边，肯定还等着咱们回信呢……”
此时，周定的心情似乎也有些沉重，说话的时候，与其低沉，不过，他还是坚定地扭头，向着车间门口的方向而去。
一步，两步，三步……
等走到门口，外面的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飘起来了雪花。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落在地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在大雪中，不断地有人汇聚过来，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
小孩儿穿着明显宽大的棉衣，冻得鼻涕眼泪的，妇女们的手里，拎着菜篮子，里面是……菜叶子，不知道是不是从菜市场捡的，还有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抬起头来，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周定和秦淼两人。
这些人，就是厂里职工家属了！
如果这是一个摆烂的工厂，那秦淼不会有任何同情心，但是，这厂子一直都在努力自救，为了厂里的未来，自筹资金研发新锅炉，以至于现在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
虽然厂里职工弄点儿废铁回家，那也是因为厂里根本就发不出来工资，眼看天寒地冻，连过冬取暖的煤球都没有……
这一刻，秦淼突然就想到了后世东北的下岗潮。
有多少工人，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工作，从铁饭碗变成了没饭碗，在厂里工作的时候，大手大脚惯了，没有积蓄，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处境艰难，上面拨下来的安置费，进了某些人的腰包，普通工人靠卖血，甚至是卖肉……最惨的，还有一家人吃一顿饺子，而这饺子里，包进去了老鼠药……
距离大规模的下岗潮还有近二十年，但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些人，秦淼总觉得，这样一走了之，有些于心不忍。
“那个，小白啊，去找司机，把咱们厂里那辆212开过来，这下雪天，也不能让两位哈工大来的老师这样走回去啊，好几公里的路呢！”
女秘书白中华皱了皱眉头：“厂长，咱们厂里那辆212……早就……”
阮文明从口袋里，使劲地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张大团结：“拿去给司机加油。”
这厂长，要么极度精明，要么就是个老好人，不过……根据他之前的事情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是更大的。
“不用了，不用了，阮厂长，咱们……”周定想要拒绝，就在此时，秦淼开口了。
“阮厂长，我想提几个要求。”
女秘书咒起来了眉头，你这什么意思？咱们厂里那辆212，早就没油了，大家伙都是走路、骑自行车，为了送你们，厂长把最后的积蓄都拿出来了，你居然还要提要求？
是不是嫌212不够格，得坐红旗车才行啊？
“你说吧。”
“第一，从今天开始，厂里不再允许有人拿厂里的废铁出去卖钱，之前的事情，我不管，但是之后，这种行为，绝对不允许再发生！只要发现，立刻开除！”
你……
其他人都是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厂里职工有多难你知道吗？
等等……白中华第一个琢磨过味道来：“你们哈工大，要接收我们厂？”
“这个嘛，我也不能承诺，毕竟我又不是校长，但是，我会极力支持的，哈工大的校领导，也得卖我几个面子。”
“你是？”
“哈工大大一学生。”
啥？
大家伙刚刚听白中华的话，都是一阵兴奋，现在……这个做承诺的人，居然只是哈工大的大一学生？
“秦淼同学不仅仅是大一学生，还是计算机系的老师，还是很多项目的负责人，这次上级协调调拨红旗锅炉厂给咱们哈工大，就是因为咱们有几个外贸项目，需要生产工厂。而这些项目，都是秦淼同学拉起来的。”周定在一旁介绍。
你小子，非得装逼是吧？还得让我给你撑门面！
众人是越听越惊。
“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啊。”
“是啊，听说哈工大出了个天才学生，文曲星下凡，没想到今天还真见到了！”
“秦淼同学，这要求，咱们答应，你接着说！”
“第二，严格考勤，之前我不管，从明天开始，到点上下班，有迟到早退的，一个月累积三次就开除！”
老企业，就会出现一些老油条，自己看到那个推着自行车卖废铁的小伙子，不就是上班期间干私活嘛！
这样的事情，必须杜绝！
“好，咱们答应！”
“第三，工厂欠的外债，由我们哈工大来还，但是，之后工厂的所有账目，都由我们哈工大来管理！工厂的人事任命，也由我们哈工大来决定。”
厂长的位置，还得给这个阮文明留着，直接换人不好，但是，厂里的账，必须得哈工大来管，只要管了钱，那就管了一半，再管上人事，那这工厂，就是哈工大的了。
“好，没问题！”
欠了一屁股债，就算是最后工厂垮了，每个职工的头上，怕是还得分一笔债务要还，这年头人心还是淳朴的，谁都不想欠钱，砸锅卖铁也得把窟窿给补上！
现在，哈工大愿意接他们的债务，他们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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