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一直活的有点淡淡的。
本丸像一座坟墓,她的坟墓,这里如同人死亡后的一场幻梦,她会在这里缅怀生前过往,痛斥世界的不公,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到最后释然,这里便成了她的坟墓,她与坟墓里的其他生灵,那些顺她心意的生灵,过着麻木且平淡的,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她在坟墓中由幽魂蜕变出血肉,被新的爱意填满,她接受那些无缘由的爱意,并以疼痛麻痹自己的感官,以远行逃避欢闹,让这座坟墓越发和她心意,也越发寂静。
就这般,五百年。
直到。
震耳欲聋的鼓点击碎了本丸祥和虚假的安宁,也击碎了林雨长期以来平稳的假象,她的表情有些呆滞的看着白山吉光利落的将架子鼓敲响,伴随着一阵架子鼓手的首秀结束,其他乐器也纷纷跟上。
实际上,这场表演,白山吉光准备了很久很久,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五百年前,尚且还稚嫩的林雨为白山吉光戴上了耳机,耳机里传出了节奏感极强的现代化音乐,鼓噪的乐声下,模糊传来林雨带着笑意的随口一言。
——这个很好听的,你也听听看?
白山吉光只是看着林雨换了一个又一个唱片,他那时抬手取下耳机,轻轻点头。
“嗯,好听。”
虽然,不太理解。
但那是白山吉光从未听过的…也打碎了他的平静的音乐。
无心之举。
林雨和白山吉光都是无心之举。
却种下一个美好的误会,在上百年后,再次打碎了另一个人的平静。
五百年。
林雨已经彻彻底底的融入了降维后的世界,她不再逃避来自刀剑男士们无缘由的爱和依赖。
可是真的如此吗?
她的刀了解她的性格,比她本身还要了解她的性格,林雨就算是在神性状态下,都会选择遵循自己的本心去做事,那般任性的远离本丸内的一切热闹,如同一位观影者,一位拨动琴弦的人,只看着事态发展,给予少许引导,就能让事态向着她想看见的方向发展。
她睁开了眼,也闭上了眼。
连三日月宗近都能被她毫不犹豫的派遣出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她恐慌过三日月宗近的失联,最终却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直到三日月宗近再次重新被她感知到,她才展露出些许放松。
她厌恶所有刀剑男士,也如她口中所说的爱着所有刀剑男士。
她是一个矛盾互斥的割裂体。
宴会变成了喧闹的酒厅,斑斓灯光将每一个人的脸都照的模糊,融入一场名为放纵的染缸,动感激昂的摇滚中传出不知是谁编的歌,清冽温润的嗓音在此刻却变得极具穿透性。
林雨看着那临时空出的空间,这场宴会的中心区,活力四射的少年们,以及舞动身形的江派刀剑男士,下意识的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浅抿了一口。
是酒水。
虽然度数不高。
她微微皱眉,看向姬鹤一文字,今日近侍是姬鹤一文字,所以是什么时候,姬鹤一文字将她水杯中的茶水换成了酒水呢?
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大广间内已经载歌载舞,强有节奏的音乐引的许多刀剑男士也跟着叫好,下面林雨端着不知道是谁给换成酒水的茶杯慢吞吞喝,按理说普通的酒水不会让她醉酒,毕竟身体强度放在那里,别说区区低维度酒精,就算是下毒和诅咒,都对她的肉身没什么效果。
可这酒不知道有什么奇效,林雨很快感觉到一丝眩晕,晕头转向间,又听见有人很尊敬的唤她代号。
“若水大人,若水大人?”
扭头一看发现是狐崎丸。
于是林雨问狐崎丸:“喊我干啥。”
略带点方言口音,莫名很有陆奥守吉行的感觉,狐崎丸短暂的沉默在此刻震耳欲聋,然而无人听见。
他本是想趁机没有被包围,向林雨打探些态度,例如她正在推动一些事情,是想要看见什么样的时政,对战场有没有什么看法,以及更多问题。
于是他假装没有注意到林雨微醺下的口音,继续问林雨:“若水大人的本丸平时就这样热闹吗?”
这太不寻常了,哪有哪个本丸的白山吉光敲架子鼓的。
林雨不假思索:“没有,平时安静的和死了一样。”
狐崎丸再次沉默的不知道如何回话,然后他手里被林雨顺手塞了一杯酒水。
“那为何今天一反常态?”他问。
“哦,他们一直想开个宴会让我全程陪跑,但是刀剑男士嘛,你懂的,有时候像狗一样烦人,我会提前离席。”林雨再次不假思索。
“恐怕是看今天有客人在,想趁机招待你。”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你晚上睡死一点。”
狐崎丸被震撼到,略有些无助的捧着酒水喝了一口,然后颤声问:“您的本丸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嗯,不全是。”
林雨开始微醺,“一般来说本丸不来客人,上午来了俩,被我打出去了,你这个打出去就要睡营帐门口,跟流浪狗似的,所以不行。”
她很有耐心的给狐崎丸掰碎了分析自己本丸的每一个客人,而被形容成流浪狗的狐崎丸连耳朵都变成了飞机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无主的刀剑男士——流浪狗。
浅浅碎掉了一下的狐崎丸很快调整好心情,在心里拾起自己拼好,继续听林雨说话,想看看这个微醺的审神者还能吐出些什么爆言爆语。
“当初我本丸第一次来了个需要住在本丸的客人,那是个小屁孩,气运之子知道吧,不过这是个幼年版,叫继国缘一。”
“啊,不小心说了人家真名,不过没事,隔着老远,他也早就死了,你知道了也没事。”
林雨摊开手比划了一下,酒水被撒在地上,近侍姬鹤一文字给林雨擦擦手,湿润感让林雨以为自己被舔了,扭头给姬鹤推开:“别舔我手。”
姬鹤举着湿巾十分无辜无助,被冤枉了的委屈让他声音都更低了些,语气可怜:“…主公,我不会做这种事。”
林雨沉思:“那是谁干过?”
“千代金丸。”不知何时过来旁听的陆奥守吉行即答,他可还记得曾经千代金丸给审神者手心咬了个印,瞧着十分扎眼。
狐崎丸再次受到震撼,他知道某些本丸玩的花,没想到这个本丸那么花。
“千代金丸和狗一样。”林雨不假思索的骂道,当初第二天,就被林雨甩去了内番,连续做了多久记得不是很清楚,毕竟过去了很久。
“主公不是喜欢狗吗?”陆奥守吉行笑,他张口就来,“汪~”
“哦,你是挺可爱的,千代金丸不可爱。”林雨眯着眼点评。
姬鹤一文字欲汪又止,被陆奥守吉行瞪了一眼后闭上了嘴,而狐崎丸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一个狐崎丸分灵过来,如果进这个本丸要当狗的话。
林雨肯定不能怠慢了客人,于是和狐崎丸继续说继国缘一。
“我们继续说客人们的事情,那个继国缘一,是五虎退带回来的,当时我也没想到气运之子会被不知情的刀剑男士带回本丸,但大半夜的,把一个个位数年龄的小孩放外面太不人道。”
“所以就收留了一夜,蜂须贺那家伙还挺爱干净,给小孩从头到尾搓洗了,还喷了香水,穿了新衣服。”
“他可真像个妈妈。”
狐崎丸觉得这不是他能听的,狐狸耳朵都贴着头皮垂了,彩色灯光下也看不清林雨是不是醉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林雨,避免听见更多劲爆的消息,于是道:“若水大人,您醉了。”
林雨安静两秒,随后皱眉:“我不可能醉,我的肉身是以幻想种究极生命体为模板的高维度降维肉身,低维度的酒精对我无效。”
“这是人家向世界意识大人讨要的!”次郎太刀突然开口,鬼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围坐在林雨身后的,下巴搁在林雨头顶,从身后抱住林雨像圈住了一个大型的洋娃娃,尤其在他的体型衬托下。
他这一来,把陆奥守和姬鹤都挤开了些,迎着两位同僚的凝视,他笑眯眯的,“人家威胁了那个叫系统的小玩具好久,才拿到的一小瓶呢。”
系统已经被林雨像公开狐之助的式神契约一样公开了,平时看见系统觉得厌烦,就把系统驱远点给刀剑男士当陪练,系统能做出些情景模拟,在模拟中的战场像真的一样,比手合场对练有效果得多,这让林雨找到了系统为数不多的优点。
那就是能模拟出一小片类似合战场的空间给刀剑男士对联。
林雨之前还考虑过给时政建立一个大型的闯关攀顶塔,内部设置重重幻境和敌人关卡,给刀剑男士闯关训练常驻用,只不过这样的一个大型合战场恐怕要消耗不少资源和人力物力,最终林雨只在自己本丸建立了一个小型的,至于大型塔,她已经给浮尘提过建议,恐怕正在建设中了。
伴随着次郎太刀给酒的秘密揭开,沉默的变成了林雨,林雨瞪着眼睛,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不知道作何反应,好一会,她扭头往陆奥守吉行怀里钻,精致的发型都钻乱了,狐崎丸就瞪着眼睛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扭头避开,没想到林雨突发恶疾,毫无形象的钻初始刀的怀里。
“吉行哥哥!快带俺走,我酒量不好哇!”
“次郎内番,让他去修马蹄!”
次郎太刀一下子苦瓜脸:“哎,不好喝吗?我之前看姬君很喜欢给别的刀劝酒,还以为姬君爱喝呢。”
只不过普通酒水对林雨无效,次郎太刀才想到这么一个鬼点子。
毕竟只能喝酒却体验不到微醺的快乐,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的目的就是这样纯粹,没有其他。
预料之外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林雨居然不胜酒力,对维度级别相等的酒精,居然那么快就醉了。
不管次郎太刀如何懊恼,林雨也没有收回成命,她嘟囔了一句:“今日给我换酒,明日就敢给我下毒,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打入冷宫。”
陆奥守吉行及时捂住林雨的嘴,避免她秃噜出更多醉语。
林雨被陆奥守吉行背着离席,大广间内已经玩起来了,有上去体验乐器的,有跟着一期一振学习唱歌的,还有和江派讨论舞蹈的,林雨的离席在他们预料之中,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只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陆奥守吉行背走的。
狐崎丸抱住自己的尾巴,回到了座位上。
“怎么样?可打听到想知道的了?”
笑面青江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凑过来,笑着问狐崎丸。
狐崎丸冷静回答:“若水大人不清醒,我还是等她明日清醒了,再参见吧。”
这个本丸肯定有问题。
狐崎丸的警惕心开始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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