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时,宋家村灯火尽灭。
村西口那间破泥屋里,宋大田与孙氏并排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各自睁着眼,望着浓的化不开的夜色,愁眉不展,毫无睡意。
今夜不知怎的,孙氏只觉心口阵阵发慌,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喘不上气。
片刻后,她终是忍不住,朝着身侧黑影小声开口:“他爹,你说...桂花这死妮子,到底跑哪去了?这都多少天了...”
宋大田浓黑的眉毛在黑暗里拧成了疙瘩,闻言冷哼一声:“半旬了。外头天寒地冻,她能飞上天去?出村的道口日夜有人守着,连只耗子都溜不出去。这丫头骗子,一准儿还在村里猫着!”
说着说着,他声音陡然阴沉下去:“我看,十有八九,是被宋小麦那死丫头给藏起来了!”
孙氏心头一跳,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盯着模糊的房梁,神色变幻不定:“要真是被她藏了...你说...桂花,会不会把那事...抖搂出来。”
“她敢!”
宋大田声音一寒,恨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事抖落出来,对她能有半点好处?她还没蠢到那份上!”
默了片刻,他呼吸粗了两分:“...不过,我倒是有些别的担心...”
“担心啥?”孙氏眼角一抖,急忙侧过身。
黑暗中,宋大田望着黑漆漆的一片,眸光闪躲不停:“...三房那个丫头,这一年多跟换了个人似的,邪性的很。她要是真藏了桂花,凭她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绝不只是发善心。”
“我担心...她会不会从桂花那妮子嘴里,套问那小孽障的事儿...”
听到男人这话,孙玉芬却是面上一僵:“...这,不能吧...”
“再说,那事除了咱俩...桂花什么都不知道,她问也问不出个...”
“你懂个啥!”
宋大田轻嗤一声:“你忘了?上回,仙姑听说那小畜生被养到了别人家,冲到咱家发的那通邪火?那模样,恨不得生吞了咱们!”
“按理,那小畜生被谁养着,跟她个外人有甚关系?”
“哼...你还真信她那套鬼话,说什么那小畜生影响咱家来宝的前程?”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这说法,该急的是我们,她一个装神弄鬼的婆娘,在哪儿跳什么脚!?”
黑暗中,宋大田目光闪烁不定,越说,心中疑窦越深,恍惚中,思绪不由再度拉回到了七年前的光景...
那时,他和孙氏为求一子,四处求神拜佛,真真是魔怔了。
香火烧了不少,孙氏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后来,还是经孙氏娘家大嫂牵线,得知孙家村来了位极“灵验”的仙姑。
村里都在传,自那仙姑落脚后,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到她那去求一碗符水,准好...说的神乎其神。
后来,他才咂摸过这味儿来,那仙姑怕是略通药理,符水不过是掺了些对症草药的幌子罢了,吓唬他们这些不懂行的。
可当时哪管这些?
他俩为了能见到那传的神乎其神的仙姑,咬牙凑了一两银的“门槛钱”,才总算见到那整天蒙着黑纱,神神叨叨的妇人。
仙姑得知他们来意后,眼皮都没多抬,张口就要五两银。
等他们好不容易凑了五两银,递过去,她才慢悠悠地点香,净手,折腾好一番,最后丢给他们一个“引子童”的法子。
为了生儿子,他们夫妇当时哪里还能分辨这些真真假假,只一心揣着仙姑的法子,四处犯难,到底该去哪儿弄个男婴来?
那天,他们从孙家村出来后,鬼使神差的,也没直接回宋家村,反而折道去了镇上的济安堂。
到了才知,因朝廷给收养孩子的人家除了三斗米外、每岁还发两吊钱的缘故,男婴早被抢领一空,只剩几个无人问津的女婴。
他和孙氏本就嫌弃女娃,家里四个丫头早已够受。
可那每岁两吊钱的诱惑实在太大...
如果,抱个女婴回去,跟刚出生的荷花一起喂,这银子,不就等于白捡吗?
他们犹豫都没犹豫,当即登记,抱走了个尚在襁褓之内的女婴。
谁知,就在抱着女婴回村的半道上,路过一片荒僻的草丛时,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却传了过来。
扒开草丛一看,里面竟是个裹在破旧碎布里,哭的小脸发紫的男婴!
男婴啊!
那一刻,他们哪还能想到太多,只当是老天开眼,听了仙姑指引,赐下了这个引子童!
狂喜之下,怀里多出的女婴瞬间成了多余。
他们不可能凭白抱回两个孩子去养,眼下既然有了引子,这白捡来的女婴自然没有再留着的必要!
抱来的女婴既是跟荷花同龄,何不如...今后带着孩子领银之时,用亲女顶替不就成了?
而那多出的孩子...
在那冰天雪地,荒郊野外,人人闹饥荒的时候,一个体弱的弃婴“夭折”,再“正常”不过。
后来两年,他们一直以荷花顶替那养女的名义,偷偷领取抚恤银,从未被人发现。
直到第三年,济安堂异常莫名大火,烧掉了所有账册记录...
此刻,回忆与现实交织。
仙姑当年那副笃定他们会捡到“引子”的模样,半年前得知孩子被宋小麦家收养时的震怒与恐惧模样...无数碎片,在这个寒风骤起的夜里,于宋大田脑海中,开始了激烈的混乱碰撞。
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于混乱之中越发清晰。
男婴宋来弟的出现,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老天开眼”的巧合?
而是...有人一早就算计好,故意放在那里,等他们去捡的?
而这个人,这件事,极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是那神神叨叨的仙姑,一手操办!
仙姑和那小孽障...到底什么关系?
如果宋小麦那鬼精的丫头,通过桂花撬开了仙姑的嘴,或者自己查到了什么,把仙姑和那小孽障联系起来,再顺藤摸瓜...
他不知道仙姑和宋修远之间具体是何等要命的关联。
但仙姑当初那气急败坏,恐惧万分的咒骂,足以说明,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爹?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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