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光落下来时,通道已经亮了。
不是自然的天光,是某种丝线编织出的荧光,沿着墙壁一节节延伸,像是活物的血管在跳动。地面看起来结实,可花自谦往前迈了一步,脚底立刻传来震动。
火焰从地缝里喷出来。
他反应极快,袖子一甩,半匹蜀锦飞出,在空中展开成屏障,挡下高温。火舌舔过缎面,发出“嗤”的一声,随即熄灭。
“别信这光。”他说,“踩的地方要慢。”
苏曼曼站在门口,左手还缠着月华缎,血止住了,但脸色发白。她没说话,只是把重心移到左腿,右腿微微悬着,影子里那层看不见的黑丝贴得更紧了。
青鸾靠在墙边,耳朵还在渗血,玉笛裂了道缝,握在手里像随时会断。她吹了个短音,声波撞上空气,荡开一圈涟漪。
电流陷阱被触发了。
墙上的黑丝网瞬间通电,蓝白色的电弧噼啪作响,封锁了前方三步距离。少女趴在地上,手指贴着砖缝,闭眼感应。
“左边有空隙,两秒。”她说。
花自谦点头,一把扶起苏曼曼:“走。”
四人冲过去的时候,电弧刚好断开一瞬。苏曼曼的裙摆扫过电网边缘,布料焦了一角,但她没停。青鸾最后一个跃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手撑住地面才没倒。
通道中段,危险开始叠加。
地缝里的火焰不再零星爆发,而是连成一片,像一道火墙横在路中央。花自谦站到前面,双手结印,金蛇缠丝手引动空中游离的丝线,在前方织出一道扭曲的阵纹。
火势偏移,烧向侧壁。
“快走!”他喊。
苏曼曼咬牙穿过,刚踏出两步,头顶传来“嘶啦”声。管道破裂,绿色液体从上方喷洒而下,落在地上,石板立刻冒起白烟,被蚀穿出一个个洞。
她抬手,织女神丝从指尖射出,在头顶交织成网。血顺着她的手指滑落,滴在丝网上,红莲图腾浮现,腐蚀液被拦在外面。
“撑不住太久。”她低声说。
青鸾站到她身边,把玉笛抵在唇边,吹出一段高频音。声波震荡空气,让喷洒的液体轨迹出现短暂紊乱。少女趁机翻滚到侧面,伸手扯断一根垂落的黑丝,切断了管道供能节点。
液体停止喷射。
通道继续向前。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耳边开始有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像是直接钻进脑子里。
花自谦听见有人叫他名字。
是苏曼曼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他第一世在绣坊外听到的一模一样。那时她跪在血泊里,说“别过来”。第二世她在戏台边,脖子缠着白绫,还是那句话。现在他又听见了。
他猛地闭眼,点妆笔在眉心画了一道。
幻觉断了。
睁开眼时,看见苏曼曼正盯着前方,身体僵直。她看到了什么?他不敢问,只把手搭上她肩膀。
她抖了一下,然后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清醒。
“不是真的。”她说。
青鸾的耳朵又流血了。这次她没擦,任由血顺着下巴滴下。她看见七姑站在对面,穿着老式旗袍,手里拿着针线包,说“你不该来”。
玉笛发出一声哀鸣般的音调,她用力吹出一串急促节奏,把幻象震散。
少女一直贴着地面走,掌心发麻。她突然停下,抬头看三人。
“这路在吃东西。”她说,“吃我们的念头。越想,它越强。”
花自谦点头:“别回忆,只想下一步。”
四人统一脚步,一步一步往前挪。呼吸同步,心跳也慢慢靠近同一个频率。低语声渐渐弱了下去。
通道末段,塌陷开始了。
砖石翻卷,像海浪一样涌起又落下。前方十步远的地方,地面彻底断裂,下面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少女趴下,感知片刻后抬头:“下面没底,掉下去就没了。”
花自谦没犹豫,乾坤袖一抖,百匹蜀锦飞出,在空中铺展成桥。丝线交错,迅速凝固,形成一条悬空通路。
“快过。”
苏曼曼走在第二个。刚踏上丝桥,桥面微微晃动。她右腿的影子忽然绷直,仿佛那条无形的黑丝被什么拉紧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
走到一半时,桥面开始崩解。
她立刻咬破指尖,血滴在丝线上。心血染之力注入,整座桥瞬间变得坚硬,像铁索一样稳住。
青鸾抱着玉笛跟上,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少女最后一个上桥,刚走几步,身后传来断裂声,整段通道塌了下去,碎石坠入黑暗,连回音都没有。
四人落地时都踉跄了一下。
站稳后,抬头看向通道尽头。
一百米外,一道椭圆形的光幕静静悬浮在空中。不像之前的荧光那样虚假,那是真实的出口,风从那里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气息。
“是真的。”少女说,“我能感觉到外面的气流。”
花自谦站在最前面,右手按在点妆笔上,没有放松警惕。他的右臂衣袖被腐蚀液溅中,皮肤发黑,但他用望气术看过,毒性还没入骨。
“前面可能还有埋伏。”他说。
苏曼曼走到他旁边,右腿微微发颤,但站得很稳。她看着那道光,忽然开口。
“你说……我们是不是早就走过这条路?”
花自谦没回答。
青鸾把玉笛重新握紧,裂纹处渗出血丝。她没再听到来自过去的呼唤,但现在,她听见了别的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光幕后方,轻轻敲打玻璃。
一下,又一下。
少女突然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塌陷的通道深处,有一小段未毁的墙面,上面残留着几根黑丝。它们正在缓慢移动,组成一个字。
那个字是——等。
苏曼曼的右腿猛然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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