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媒婆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她拉长了声调，“盼儿娘，你这话可就说的不中听了啊！我这掏心掏肺的，可全是为了你们家着想，盼儿嫁过去，那可是去享福的！”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你呀，就听我一句劝！这女人啊，一辈子，图个啥？不就是图个衣食无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个有钱的老爷，哪怕是做小，那也是掉进了福窝里，一步登天！这辈子少操多少心，少受多少罪？不比嫁给那些土里刨食的穷汉子强？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买不起。我这可是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磨破了嘴皮子才给你争取来的机会，你可得紧紧抓住喽！”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闺女只给人做正妻，我们……我们不做妾。”
这是赵春花为人母，心里最后的底线。
“啥？你们不愿意做妾？”王媒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既然开口就要二十两银子的彩礼，还想当正头娘子？哪有这样的好事，两头好事都想占？“
想屁吃呢！这句话王媒婆没说出口，也是看在收了赵春花给她东西的份上。
赵春花看出来王媒婆的不屑，立即说道，“我闺女这么好，性子好，人又勤快，她就值这个价！镇上开木匠铺的，还有我们村开作坊的，都愿意出二十两来娶我闺女！”
王媒婆脸上鄙夷的神色更浓了，上下打量着赵春花，眼神里的意思明明白白：吹吧你就！说的跟真的一样！要是真的，你闺女能到现在还嫁不出去？用得着你求上我家的门？
赵春花被王媒婆的眼神刺得脸上火辣辣的，但她也没法明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总之……钱老爷这事不成。以后……还是劳烦王媒婆你多费费心，帮我寻摸寻摸……更合适的人家吧。”
王媒婆最后的眼神赵春花看懂了，分明是在说她异想天开。
赵春花赔着笑脸送王媒婆离开，王媒婆黑着一张脸，嘴里嘟嘟囔囔地走了。
这一等，又是一个月。
王媒婆那边像是石沉了大海，再也没了音信。
赵春花实在等不下去了，厚着脸皮又去王媒婆家找了好几次，可每次都扑空。
赵春花心里门儿清，这老婆子八成是嫌她事多要求高，故意躲着她呢！
她心里那个气啊，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以前村里还有个朱春桃在前面顶着，现在连朱春桃都嫁了，全村人的目光都落在她家盼儿的身上了！
她是想着闺女在家里一辈子不嫁也没什么，可村里人不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她耽误了自家闺女，骂她丧良心，以后她在村里人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几个儿子还没说媳妇呢，名声要是臭了，谁家还愿意把闺女嫁到他们家来？
一想到这些，赵春花就焦躁地坐立难安。
可家里几个孩子，没一个跟她一条心。
他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怨气，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一肚子的憋屈，她连个发泄的地方都没有。
孙盼儿的屋里，孙大强正在和孙盼儿说话。
“姐，你再忍几天，我看娘她就快顶不住了，她今天又去找媒婆了，估计还是没戏。”
孙盼儿满脸感激地看着弟弟，“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们了。”
“我们这叫啥辛苦？”孙大强摇摇头，“姐你以前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都大了，该我们扛着了。就咱娘提的条件，能有几户有这样的实力，姐你放心吧，她早晚都会妥协的。”
“砰砰砰！”
两人正说着，房门被敲响。
孙大强和孙盼儿两人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孙大强起身去开门，赵春花看到儿子在这儿愣了一下，“你咋在这？”
“姐她心情不好，我过陪她说说话。”
赵春花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自己这些天愁得吃不下睡不着，咋没见儿子来宽慰自己两句？
心里这么想着，赵春花嘴上却变了话，“你先出去吧，我跟你姐有话说。”
姐弟两个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孙大强冲姐姐安抚地点了点头，默默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赵春花看着比以前还瘦了一圈的闺女，心里不心疼是假的。
赵春花张了张嘴，嘴边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当初和沈家把话说的那么绝，自己那些难听的话还在耳边，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沈家竟然成了她眼下最后的选择。
这脸，打得生疼。
赵春花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盼儿，……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沈长平？”
孙盼儿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母亲，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赵春花没得到回应，只得自己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你去跟他说，只要他家愿意出二十两银子的聘礼，我就点头，答应你们的亲事！至于那豆腐乳方子……我就不要了！”
孙盼儿看着赵春花，脸上没什么表情，“娘，我就是个乡下丫头，村里嫁姑娘，多是六两八两的彩礼，你让人家出二十两的彩礼，人家凭什么？这事我不去，我没那么大脸！”
赵春花被闺女的话噎得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气急败坏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彩礼要得高，你嫁过去才有面儿，婆家才不会轻视你！你个死丫头，怎么就不明白娘的苦心！”
“到底是苦心还是私心，娘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这死丫头，存心就是想气死她！
当初就应该一口答应王媒婆，把她卖去钱家当小妾！
可这也就是气话，真这么做了，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你到底去不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孙盼儿冷笑，“就我现在这名声，娘还是趁早打消你那不切实际的念想吧！”
“怎么就不切实际了？沈家上次不是还答应要给二十两彩礼？”
“娘你这么快就忘了，当初是怎么拒绝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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