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处长啊,”陈远的声音响起来,很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就是普通的上下级之间的客气,
“不好意思啊,晚上处里有任务,得值班,走不开。您要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先挂了,这边还忙着呢。”
尤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回来,语气依旧和缓:“忙啊?理解理解,保卫处工作重要。那改天也行,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就是听说你现在在保卫处干得不错,进步很快,替你高兴,想跟你聊聊。对了,邱慧你是不是能经常见到?听说她最近......身边好像有人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尤处长,”
陈远直接打断了他,声音还是那么平静,还带着点疏远道,
“邱科长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方便过问,我现在就是保卫处里的小干事,没那么大本事。要是没别的工作上的事,我真得去忙了,处里还有一堆事儿。”
说完,没等尤良再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然后是忙音。
尤良举着听筒,愣了两秒,才慢慢把听筒扣回话机上。
脸色有些难看,但终究没发火......大家族出来的,这点表面上的城府还是有的。
他知道,陈远现在跟了张建军,自然要跟他这个“前领导”划清界限。
再说了,之前他在轧钢厂的时候,对陈远也就是给画了几张大饼,没给过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
人家现在有了更好的靠山,更好的前程,拒绝他,甚至急于跟他撇清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尤良也不怎么气馁。陈远这条路走不通,他还有别的路。肖前勇之前可是他的铁杆,可以说就是他提拔起来的,交情不一样。
这个肖前勇还跟新调来的保卫处副处长周国良是老乡。
尤良听家里长辈提过一嘴,周国良能调来轧钢厂,尤家是递了话,出了点力的......虽然出的力不大,就是在某个场合顺嘴提了一句,但好歹也算个人情。有这层关系在,肖前勇肯定得更上心,更靠得住。
果然,尤良一个电话打过去,肖前勇在电话那头答应得那叫一个痛快,二话不说就定了晚上见面。
两人约在离轧钢厂不远的一个小饭馆,叫“胜利饺子馆”,门脸不大,但味道地道,人也杂,不容易引人注意。
尤良到的时候,肖前勇已经提前到了,占了个靠里墙角的位置,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拍黄瓜,一瓶二锅头开了封,两个酒盅也摆好了。
“尤科长!您来啦!快坐快坐!”
肖前勇一看见尤良进来,立刻站起来,满脸堆笑,还用袖子象征性地抹了抹凳子。
“前勇,坐,别客气,都是自己人。”
尤良摆摆手,在肖前勇对面坐下,虽然肖前勇比尤良岁数大,但肖前勇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尤良打量了一下肖前勇,比起之前见面,肖前勇显得更圆润了些,但眼神里的那股子精明和讨好一点没变。
两人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最近工作怎么样,家里都好吧之类的场面话。
尤良就渐渐把话题往正事上引:“前勇啊,最近厂里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我听说......邱慧那边,好像有点情况?”
肖前勇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收了收,露出点为难的神色。他左右看了看,虽然饭馆里人不少,但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个角落,他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这个......尤处长,不瞒您说,我最近也正琢磨这事儿呢,还想找机会跟您说说。”
“哦?怎么说?你听到什么了?”尤良端起小酒盅,抿了一口,眼睛却一直盯着肖前勇。
“那个天天接送邱慧的,叫刘志刚,是棉纺厂保卫科的。”
“我觉着不对劲,就托人仔细打听了一下。您猜怎么着?他进棉纺厂,走的是张建军的关系!档案上是正规手续,可里头门道都清楚,是张建军打了招呼。而且听说,俩人好像还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说是远房表亲什么的,反正沾着点边儿。”
“而且这段时间...邱科长还总往张建军办公室钻,要说不是张建军给介绍的我是不信!”
尤良握着酒盅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沉了沉:“张建军......”
“是啊!”
肖前勇一拍大腿,语气里带着替尤良不平,又有点忧心忡忡,“一开始我也不信,以为就是邱慧找的个普通朋友。可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个刘志刚天天接送,雷打不动。邱慧对他那态度,也不像是装的,有说有笑的。这要真是演戏,也未免太像了吧?我看啊......八成是真处上了。”
尤良没说话,只是慢慢嚼着花生米,一颗花生米在嘴里嚼了老半天,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肖前勇看他这反应,心里有点打鼓,摸不准尤良到底怎么想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往前凑了凑,补充道:“尤处长,要我说,这事儿您得慎重,好好掂量掂量。那张建军......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上次您在轧钢厂的时候......咱还是得从长计议。”
“我知道。”
尤良打断了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行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来,喝酒。”
那顿饭之后,尤良表面上就没了动静,好像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但没动静不代表他怕了,更不代表他放弃了。
恰恰相反,尤良这次是真正上了心,也憋着一股邪火。
邱慧是他下了不少功夫的。在他心里,自己当初跟媳妇闹离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心里想着邱慧,想跟邱慧在一起......虽然实际情况可能复杂得多,他跟原配本来就矛盾重重,过不下去了,但尤良就是愿意这么想,这么认为。
现在他婚也离了,自由身了,正琢磨着怎么加把劲把邱慧拿下呢,结果邱慧转头就跟别人处上对象了?那他这婚不是白离了?他折腾这一大圈,图什么?
尤良越想越憋屈,一股邪火在心里头烧。
接下来的几天,他表面上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跟没事人一样。
暗地里却动用了尤家现在还能用得上的一些老关系,把“刘志刚”的背景仔仔细细查了个底儿掉。这回是真下了本钱,托了好几道关系,甚至找了他一个在公安局户籍科有点门路的远房表哥,请人吃了顿饭。
这一查,果然查到了更多东西。张建军在里面起的作用被证实了,“刘志刚”进棉纺厂确实是他打的招呼。也查到了“刘志刚”跟刘家那边确实能扯上点亲戚关系,但关系已经很远了,属于那种“我姥姥的堂妹的外孙”之类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平时根本不来往的那种。
查得越清楚,尤良心里越纠结,也越不是滋味。
硬来肯定不行。张建军现在可不是他能招惹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上次家里已经说过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可就这么灰溜溜地放弃?他不甘心,也丢不起这个人。尤其是想到邱慧可能已经跟那个什么刘志刚好上了,他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想来想去,尤良觉得得从别的方向找找突破口。他想起了肖前勇说的,周国良副处长跟肖前勇是老乡,而且周国良能调来,尤家是递过话的。
虽然就是顺嘴一提的小人情,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周国良现在是保卫处副处长,跟张建军是平级,如果能从他那儿探听点消息,或者让他帮忙说句话,也许事情能有转机?
抱着这种侥幸心理,趁着上班时间,尤良给周国良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周末来家里坐坐,联络联络感情,顺便探探口风。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来。
“喂,哪位?”周国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声音干脆有力。
“周处长,我是尤良啊。”
尤良笑着,语气热情又不失分寸,“没打扰你休息吧?周末你有时间吗?”
“哦,尤处长啊。”周国良的声音听起来就带着疏远,就不像是跟他尤家走得近的感觉,接着道:“有事吗?”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好久不见了,想请你来家里坐坐,吃个便饭。我这儿新得了两瓶不错的茅台,咱一起尝尝,聊聊天。”尤良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真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几秒钟里,尤良能听到电话那头沉重的呼吸声。
“尤科长啊,不好意思,”
周国良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拒绝得干脆利落,“这个周末恐怕不行,处里临时通知要开个会,我得准备准备。谢谢你的好意了,改天吧,改天有机会再说。”
说完,没等尤良再说什么客套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忙音。
尤良举着听筒,听着里面“嘟嘟嘟”的忙音,脸色一点点沉下来,最后变得铁青。
周国良这是摆明了不给他面子,连句像样的推脱都懒得说。
可尤良想不通为什么......周国良能调来轧钢厂,尤家虽然没出大力,但好歹是递过话的,按理说他应该记着这点好,至少面子上过得去才对。
其实尤良不知道的是,周国良这个人很精明,也很现实。他来轧钢厂之前,尤家那边确实有人打过招呼,但也就是一句“多关照”的程度。
周国良来了之后,很快就摸清了轧钢厂里的局势。张建军在厂里的根基之深,影响力之大,远超他的想象。
就连杨厂长那样的老资格都奈何不了张建军,他一个刚调来的副处长,更得掂量掂量。
更重要的是,尤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圈子里稍微有点消息来源的人都清楚......日薄西山,架子还在,里子已经空了,没什么能量了。
所以周国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队,而且是公开地跟尤良保持距离,向张建军示好。这通电话,就是他表明态度的一个方式。
尤良这边碰了个硬钉子,心里头那股邪火更旺了,又添了一层憋屈和气愤。可他能有什么办法?肖前勇那个级别,在保卫处也就是个中层,根本够不着张建军。就算够得着,肖前勇那人,看着忠心,实际上精着呢,最会看风向,见势不妙肯定第一个缩头,指望他去跟张建军硬碰硬,那是做梦。
这事儿好像就这么僵住了,成了个死结。
而另一边,邱慧的日子倒是过得挺有滋味,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她到现在还一直以为,每天风雨无阻接送她的“刘志刚”,就是张建军本人。
只不过张建军用了“刘志刚”这个化名,或者用的别人的名字。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邱慧心里那个小念头越来越按捺不住了。
以前对张建军是敬畏多于别的,现在经过“刘志刚”这么一缓冲,她感觉跟张建军距离拉近了很多,那种属于女人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上班的时候,她有事没事总爱往张建军办公室那个方向溜达。
有时候是去送需要他或者处长签字的文件,有时候是去请示工作,有时候干脆就是路过,往里头瞟一眼。
要是能在走廊里碰到张建军,她会脸红心跳地停下来,轻声打招呼:“张处长......”
张建军都是点点头,客气而简短地回应:“邱慧同志。”然后就走过去了,忙得很的样子。
每次听到这个疏远的称呼,邱慧心里就有点失落。
她觉得“刘志刚”对她可不是这样的。“刘志刚”会自然而然地牵她的手,会关心她中午吃没吃饭,会叮嘱她天冷了加件衣服,虽然话不多,但那种实实在在的关心,她能感觉到。
到最后她还在安慰自己,张建军这是怕太过亲密惹得别人误会,所以才对她这样的。
她哪里知道,那个对她温柔体贴的“刘志刚”,压根就只是张建军的傀儡,一些言行是张建军在背后分心控制的,还有一部分是傀儡的自主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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