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水波浩渺,客船破浪北行。两岸风光从江南水乡的温婉,逐渐过渡到北地平原的雄阔。船只往来如织,漕运繁忙,更显帝国中枢的活力。
上官乃大包下了客船顶层一间清静的单人舱室。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舱内静坐,神念却如同无形的涟漪,悄然覆盖着整艘客船及周边水域,既在修炼感悟,也在搜集信息。
客船上三教九流皆有,商贾、士子、官员家眷、江湖艺人……交谈之间,信息庞杂。
“听说没?京里最近出了件新鲜事,城西‘玄宝阁’下月要举办一场‘鉴珍会’,广邀天下奇人异士,据说会有不少罕见的修真材料、古宝残片出现,连几大门派都派人来了!”
“玄宝阁?那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宝阁,背后据说有皇家背景,等闲宝物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这次搞得这么大,怕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还听说,靖国公府的小郡主,病是好了,但身体依旧虚弱,靖国公府最近在暗中重金求购能固本培元、滋养神魂的灵药,开出的价码高得吓人!”
“啧啧,国公府的门槛,怕是要被人踏破了。不过,那种层次的灵药,可遇不可求啊。”
“还有件怪事,钦天监最近似乎很忙,几位老供奉深居简出,据说是在推演什么重要的天象,连陛下都亲自过问了几次……”
上官乃大将这些碎片信息一一记下。玄宝阁鉴珍会,或许是个接触修真界资源与人物的机会。靖国公府求药,则印证了之前茶馆听到的传闻,那神秘的游方道士和谶语,恐怕真牵扯不小。钦天监的异常,则可能预示着某种天变或地动,与修真界近年来的活跃不无关系。
船行七日,抵达了运河的终点,也是神都最重要的水陆码头——通州。
通州码头,千帆云集,万商辐辏,人声鼎沸,远比颍川、临清等地更加喧嚣壮观。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货物的气味、汗水的咸腥,以及一种无形的、属于帝都的厚重与威压。
上官乃大随着人流下了船。他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在码头附近寻了间看起来干净体面的客栈住下。神都乃龙潭虎穴,卧虎藏龙,他需要先摸清一些基本情况,再决定如何行事。
安顿好后,他换了一身质地稍好、但仍不显眼的月白色长衫,信步走出客栈,融入通州繁华的街市。
通州虽是卫星城,但其繁华程度已远超寻常府城。街道宽阔,店铺鳞次栉比,酒旗招展,行人摩肩接踵。贩夫走卒,达官显贵,江湖豪客,番邦胡商,形形色色,构成一幅无比生动的盛世画卷。
上官乃大如同一个寻常的观光客,走走停停,目光平静地扫过街景、行人、店铺招牌。他的灵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各种气息、能量波动,以及人们交谈中的关键词。
他很快注意到,通州的修士气息,明显比沿途任何地方都要浓郁。虽然大多数修为不高(炼气、筑基期为主),且刻意收敛,但在他的感知下无所遁形。他们有的匆匆行路,有的在特定店铺(如售卖符箓、药材、法器的铺子)出入,还有的则聚集在几处看起来颇为雅致的茶楼酒肆,低声交谈。
“看来,神都附近的修真者数量,远超想象。龙气汇聚之地,果然不同。”上官乃大心中暗忖。
他在一处售卖古籍字画的铺子前停下脚步。铺子门面不大,招牌上写着“墨韵斋”三字,古色古香。吸引他的,并非字画,而是从铺子内隐隐传出的一丝极其淡薄、却精纯异常的文气与灵力波动。
他迈步走了进去。铺内光线稍暗,两侧博古架上摆放着不少卷轴、古籍,空气中有淡淡的墨香与陈旧纸张的味道。掌柜的是个戴着玳瑁眼镜、须发花白的清瘦老者,正伏案临摹一幅古帖,见有客人,只是微微抬眼点了点头,并未起身招呼,颇有几分清高之气。
上官乃大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浏览起来。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古籍,大多是些常见的经史子集,并无特异。但当他走到最里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目光落在了一叠随意堆放的、纸张泛黄、边缘破损的旧书册上。
这些书册似乎被主人遗忘了,落满了灰尘。但上官乃大却从其中一册的封皮夹层内,感应到了那丝精纯文气与灵力的来源。
他拿起那册旧书。封面无字,纸张脆黄,入手沉重。他翻开几页,里面记录的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地理风物笔记、民间怪谈,甚至还有些孩童涂鸦,看起来毫无价值。
但上官乃大神念微凝,透过纸张表象,立刻“看”到了夹层中隐藏的东西——那并非实体物品,而是一道以特殊灵力与文气混合、封印在纸张纤维中的……神念印记!或者说是,一道加密的“留书”!
这手法颇为高明,若非他神魂强大,且对能量极其敏感,根本无从察觉。
他不动声色,手指拂过书页,一丝微不可察的元婴之力悄然探入,如同最精密的钥匙,瞬间解开了那道神念印记的封印。
一段信息流入脑海:
“余,青阳山玄真观弃徒,道号‘静虚’。因窥见观中秘辛,遭同门构陷,身受重创,流落凡尘。自知命不久矣,留此印记于无意。若有后来同道,神魂之力达‘凝晶’(金丹期)以上者得之,可循以下线索,往神都西郊‘乱葬岗’东三里,‘枯柳井’畔,掘地三尺,可得余所藏《玄真炼器杂录》残卷及部分积蓄。残卷虽不涉核心道法,然于炼器、制符、阵法之道,颇有独到见解,或对道友有所裨益。唯切记,玄真观内,有人与‘蚀魂殿’暗通款曲,图谋甚大,慎之,慎之!”
信息到此为止,那缕神念印记也随之彻底消散。
上官乃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没想到随意进一家书铺,竟有如此收获。玄真观弃徒?《玄真炼器杂录》残卷?更关键的是,信息最后提到了“蚀魂殿”与玄真观有人勾结!
这与他之前的猜测隐隐吻合。蚀魂殿这个邪道组织,触手果然伸得很长,连玄真观这样的正道大派内部,都可能被其渗透。
那《玄真炼器杂录》残卷,对他而言或许价值有限,但其中关于炼器、制符、阵法的“独到见解”,或许能与他从戈壁获得的传承相互印证补充,值得一取。更重要的是,这或许是一个深入了解玄真观乃至蚀魂殿阴谋的切入点。
他记下了“乱葬岗”、“枯柳井”的位置,将旧书放回原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掌柜的,这本《水经注疏》怎么卖?”他随手拿起另一本看起来还不错的古籍问道。
那清瘦掌柜这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报了个价。上官乃大没有还价,付了钱,拿着书离开了墨韵斋。
回到客栈,他将那本《水经注疏》放在桌上,心思却已不在此。
“神都西郊乱葬岗……看来,今晚要出去一趟了。”他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飘出客栈窗户,几个起落,便已越过通州城墙,向着西方疾驰而去。
元婴修士的速度何其之快,不过一刻钟功夫,一片荒凉死寂、坟冢累累、阴气森森的区域便出现在眼前。这里便是神都西郊有名的乱葬岗,埋葬的多是无主尸骸或贫苦百姓,白日都少有人至,夜晚更是鬼火飘忽,鸦声凄厉。
上官乃大无视了弥漫的阴气与游魂(这些低级的阴魂甚至无法靠近他身前三尺),灵觉扫过,很快便锁定了东面三里处,一口被枯死老柳树半掩着的废井。
井口以青石砌成,早已干涸,旁边散落着几块残碑。
他走到井边,按照那静虚道人的提示,神念探入地下,很快在三尺深处,感应到了一个尺许见方、以特殊禁制保护着的石匣。禁制并不复杂,似乎是静虚重伤后仓促布下,主要作用是隔绝气息与防止虫蚁。
上官乃大轻易破开禁制,隔空摄物,将那石匣从地下取了出来。
石匣入手冰凉,打开后,里面放着几样东西:一本非纸非帛、入手柔韧的暗黄色书册,封面写着《玄真炼器杂录(残)》;一小袋约莫二十块下品灵石;几块品质尚可的炼器材料(玄铁、寒玉等);还有一枚刻着“静”字的青色玉牌,似乎是身份凭证。
上官乃大首先拿起那本残卷。神念扫过,内容的确如静虚所说,不涉玄真观核心道法,主要记载了一些炼器心得、偏门符箓画法以及小型阵法的布置与破解技巧。其中一些思路颇为巧妙,与他从巨人传承中获得的关于能量符文的零散知识有相通之处,可以相互印证,确实有所裨益。
他将残卷内容记下,原册放回。灵石和材料对他目前用处不大,但也一并收起。那枚青色玉牌,他端详片刻,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与玄真观同源的气息,想了想,也留了下来,或许以后有用。
将石匣重新埋好,抹去痕迹,上官乃大正要离开,突然,他神念微动,察觉到了远处有细微的破空声和能量波动,正朝着乱葬岗方向而来!
来人速度不慢,且刻意收敛了气息,若非他灵觉超常,也难以在如此距离察觉。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这乱葬岗?是巧合,还是……”他心念一动,身形如同鬼魅般飘起,隐入那棵枯死老柳树浓密(虽然枯死,但枝干虬结)的阴影之中,气息与枯树融为一体,仿佛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片刻后,两道黑影如同夜枭般,无声无息地落在乱葬岗边缘。
两人皆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他们警惕地扫视四周,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似乎在探测着什么。
“师兄,此地阴气浓重,罗盘感应有些紊乱,但大致方位应该没错。”拿罗盘的黑衣人低声道,声音嘶哑。
“仔细找!长老有令,务必找到静虚那叛徒可能留下的任何线索!尤其是那本《炼器杂录》,据说其中记载了一种针对我圣殿功法的克制符文,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另一黑衣人声音冷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人气息明显更强,已达筑基后期,隐隐触摸到金丹门槛。
“是!”拿罗盘的黑衣人应道,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乱葬岗边缘探查。
树影中的上官乃大听得真切。圣殿?看来是蚀魂殿的人了!他们果然在搜寻静虚的遗物,而且目标明确,就是那本《炼器杂录》残卷!看来静虚所言非虚,玄真观内确实有人与蚀魂殿勾结,而且这勾结恐怕已有时日,连这种针对性的克制符文都存在。
蚀魂殿的人能找到这里,说明他们很可能掌握了静虚的一些行踪或遗留线索。幸好自己先来一步。
他冷眼看着下方两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乱葬岗中搜寻。他们手中的罗盘似乎能感应到静虚遗留的、与玄真观相关的气息,但此地阴气与杂乱能量干扰太大,加上上官乃大取走石匣后又做了处理,他们一时半会儿难以精确定位。
搜寻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一无所获。
“该死!难道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或者静虚根本没把东西藏在这里?”那师兄语气焦躁。
“师兄,现在怎么办?”拿罗盘的弟子问道。
师兄沉默片刻,阴声道:“先回去禀报长老。另外,长老交代的另一件事,也要抓紧去办。靖国公府那边,最近盯紧点,那游方道士留下的谶语,似乎引起了国公府的一些动作,长老很在意。”
“明白!”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大意是监视靖国公府动向,以及继续搜寻可能接触过静虚或得到其遗物的人,这才悻悻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待两人走远,上官乃大才从树影中现出身形,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
“蚀魂殿、玄真观内奸、靖国公府谶语……这几条线,似乎开始交织了。”他低声自语,“这神都的水,比预想的还要深。”
不过,他并不畏惧,反而有一种隐隐的兴奋。浑水才好摸鱼。越是错综复杂的局面,越可能隐藏着关于此界真相、关于他自身机缘的线索。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枚静虚的青色玉牌,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心中成形。
或许,可以借这枚玉牌和《炼器杂录》中的一些知识,以一个合适的身份,参与到即将到来的“玄宝阁鉴珍会”中去。那里鱼龙混杂,正是观察各方势力、获取信息、甚至……接触玄真观之人的绝佳场所。
他收起玉牌,身形一闪,如同夜风般掠过乱葬岗,向着通州客栈的方向返回。
神都的夜幕下,暗流汹涌。而这位悄然归来的元婴修士,已然做好了踏入漩涡中心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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