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王面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举手之劳。你没事就好。”
周平蹲下身摸索着，试图用抹布去擦拭那片醋液，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执着，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洁和混乱都清理干净，恢复他那个熟悉、有序的小世界。
他黑色的围裙下摆沾了一点污渍，但他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此刻他更在意的是地板的洁净。
王面看着周平摸索着试图清理那片刺鼻的醋渍和玻璃碎片，眉头微蹙。
“等等。”
王面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周平拿着抹布的手腕。
周平的动作瞬间僵住，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本能地想要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接触。
“抱歉，”
王面的声音放得更缓了些，带着歉意，
“今天这场乱子，说到底是我们动手造成的。砸坏的东西，还有那些跑单的损失，我们来负责。”
周平微微摇头说道：
“不用了，那些人……不是第一次来。东西不值钱，跑单的……也没多少。”
“那不行。”
王面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不容拒绝的执拗，
“一码归一码。他们找茬是他们的事，我们动手是我们的事。弄坏了东西，就得赔。”
他松开周平的手腕，看向周围的一地狼藉说道：
“风铃、椅子、醋瓶，还有刚才跑单那几桌的钱，都算上。”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摔碎的醋瓶和歪倒的椅子，以及门口散落的风铃碎片。
王面没等周平再次拒绝，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红色纸币，远超普通人随身携带的数额。
他数出一部分，直接塞进周平手里说道：
“这是赔偿损坏和跑单的钱，应该只多不少。拿着。”
“太多了，真的不用……”
周平的手指触碰到那叠带着体温的纸币后，下意识地想推拒。
“拿着。”
王面的声音甚至带着点命令式的口吻，但银灰色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少年人特有的狡黠，
“剩下的……算是我们这桌的饭钱，加上小费。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说道：
“多的就当是提前预付的饭钱了。下次来，我们可要吃顿好的。”
周平握着那叠钱，指尖能清晰地分辨出纸币的数量远超“赔偿”和“饭钱”。
王面的话堵死了他所有的推辞理由——赔偿、饭钱、小费、预付……他甚至提到了上次偷偷塞钱的事。
周平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地收紧了手指，将那叠钱攥在手心，低低地应了一声道：
“……嗯。”
看着周平收下了钱，王面心头一松，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狼藉的门口和地板上那片刺眼的醋渍，破碎的风铃碎片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一个念头突然在他心中升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已经微凉的饭菜，又看向周平问道：
“店……要关了吧？”
周平点了点头。
“嗯。三舅应该快回来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你们……下次来，提前说一声？我让三舅做新的菜。”
“好啊。”
王面应道，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微笑。
他不再多言，示意队员们起身。
就在王面转身，准备带着队员们离开的瞬间，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脚步一顿，侧过身对着周平，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少年气的、近乎促狭的微笑。
“对了，周平，”
王面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神秘，
“你看过魔术吗？”
“魔术？”
周平微微一怔，黑布下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这个词离他的世界太远了。
“对，魔术。”
“没有。”
周平摇了摇头说道。
“你信不信我会变魔术？”
王面那句“你信不信我会变魔术？”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狡黠和隐秘的期待，像在策划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游戏。
他想象着周平摇头说“不信”，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表演”一场奇迹。
然而，周平只是微微侧了侧头，黑布下的面容平静无波，声音温和而笃定地说道：
“信。”
王面准备好的所有“引诱”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哭笑不得的窘迫。
这和他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他张了张嘴，像个被戳破了恶作剧泡泡的孩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呃……”
王面难得地语塞了，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随后他看着周平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一股执拗和不甘心涌了上来。
“不对。”
王面突然提高了点声音，带着点不讲理的赖皮劲儿，
“你应该说不信才对。”
“啊？”
周平明显愣了一下，黑布下的眉头似乎困惑地皱起。
他不太理解王面这突如其来的“规则”，在他的认知里，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为什么要说违心的话？
“为什么？”
周平轻声问道，语气里是真切的疑惑。
他微微歪着头看向王面，仿佛想从对方的呼吸和语调里捕捉更多的信息。
“因为……”
王面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因为你不信我才能表演时间回溯”吧。
王面脑子飞快转动，试图找个合理的解释，他说道：
“因为……魔术师都喜欢被人质疑嘛。你一说‘不信’，我变成功了才有成就感。”
他的声音带着点强词夺理的意味，但配上他那张清秀的脸和此刻略显窘迫的表情，反而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周平沉默了几秒。
他感觉到王面的语气里没有恶意，反而有种……孩子气的急切？
虽然他不太理解这种“成就感”的逻辑，但对方帮了他大忙，这点小小的、奇怪的要求似乎也没必要拒绝。
“……好吧。”
周平的声音带着近乎纵容的妥协，
“那……我不信？”
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试探，像是在配合一个自己不太懂的游戏规则。
“这就对了。”
王面瞬间眉开眼笑，刚才的窘迫一扫而空，黑色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夜空中被点亮的星辰。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真正的、神秘的魔术师：
“那么，请见证奇迹的时刻，周平同学。看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王面的眼睛变成了银灰色，眼底深处，那枚银灰色的衔尾蛇圆环骤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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