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三丈高的身躯开始崩解，英俊的左半脸和腐烂的右半脸同时融化，最后只剩下额心那只漆黑的竖瞳。竖瞳看了任珊一眼，眼中不再是疯狂，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然后，它也化作了虚无。
混沌继续蔓延，开始侵蚀殿堂本身。金属、血肉、晶体...一切物质都在“无”的规则下回归本源。
任珊感到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紫薇剑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但她没有后悔。
通过紫薇剑最后的感应，她“看到”了一些东西——混沌在吞没殿堂后，并没有无休止地扩散。门框上的裂痕，张玉龙的雷霆，她的紫薇星力...这些“有”的痕迹，如同堤坝般约束着“无”的洪流。
混沌在殿堂范围徘徊，然后开始...沉淀。
如同开天辟地之初，清浊分离。混沌中，“有”的痕迹开始凝聚，新的规则在废墟上萌芽。
这不是毁灭。
这是...重构。
任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正在诞生的新世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她的意识彻底融入混沌，或者说，融入了新世界的本源。
紫薇剑从门框上脱落，剑身上的七颗星辰依次熄灭。但剑身没有坠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剑尖指向北方——那是紫薇星的方向。
殿堂消失了，平台消失了，整个百慕大三角的异常区域都在消失。
海面恢复平静，天空重现蔚蓝。
而在那片曾经是殿堂的虚空之中，一点微光正在悄然孕育。
新的纪元，开始了。
九天十地阵如一只无形的巨手，攥紧了整个破碎殿堂。空气凝固成琥珀，粘稠得令人窒息。暗金色符文在虚空中流淌，每闪烁一次，任珊体内的紫薇星力就弱一分。
堕神站在阵眼中心，三只眼睛俯视着她。那只漆黑竖瞳深处，旋转着亿万星辰湮灭的景象。
“你闻到了吗？”他腐烂的半边脸孔翕动着，声音一半清越一半嘶哑，“这个世界腐烂的味道。”
任珊艰难地抬头。紫薇剑插在身前地面，剑身微颤，抵抗着阵法压制。她能闻到——海风中的血腥、融化的金属焦臭、还有从“真理之门”裂缝中渗出的...某种无法形容的腐朽甜腻。
“三千年前，”堕神缓缓踱步，混沌雾气构成的下身在地面拖出滋滋作响的焦痕，“我奉天帝之命，巡查人间善恶。我在云端看着蝼蚁般的凡人——他们贪婪、嫉妒、互相残杀。帝王为权位屠城，修士为长生夺舍，父母为粮食易子而食。”
他停在任珊面前三丈处，伸出那只苍白的手。掌心向上，暗金色符文涌出，凝聚成一幅幅流动的画面：
——饥荒中的村庄，村民争抢一具孩童尸体。
——修仙宗门内，师尊抽取弟子灵根延寿。
——王朝更迭，新皇将前朝皇族全部凌迟，尸体悬挂城门三日。
“这就是你守护的‘生命’？”堕神的三只眼睛同时眯起，“污秽、丑陋、毫无价值。”
画面破碎，重新凝聚。这次是“真理之门”收集信仰之力的场景：无数信徒跪拜，虔诚祈祷，他们的信仰化作金色细流，被门扉贪婪吞噬。而门后的黑暗中，隐约有某种庞大的、无法名状的存在在蠕动。
“看见了吗？”堕神声音提高，“所谓的天道轮回，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凡人提供信仰和情感能量，修士提供修炼精华，最终都成了‘上面’那些存在的食粮！”
任珊咬牙，紫薇剑上亮起第三颗星辰：“所以...你就要杀光所有人？”
“杀光？”堕神摇头，腐烂的右脸掉下一块黑色碎肉，“是清洗，是重塑。就像花园里长了太多杂草和病株，聪明的园丁会把整片土地翻新，重新播种。”
他突然张开双臂，九天十地阵的光芒暴涨。殿堂四壁的血肉组织疯狂蠕动，生出无数眼睛、嘴巴、扭曲的肢体。那些眼睛全部盯着任珊，嘴巴开合，发出重叠的呓语：
“污秽...污秽...污秽...”
“必须清洗...清洗...”
“新世界...纯净的新世界...”
呓语声钻进脑海，像无数蛆虫在啃食理智。任珊闷哼一声，七窍开始渗血。
“打开真理之门，”堕神的声音在呓语中格外清晰，“引渡门后的混沌本源。它会冲刷掉这个世界的所有规则、所有记忆、所有‘存在’本身。然后，在一片绝对空白的虚无中，我将重塑新世界——没有天道压榨，没有轮回之苦，没有贪婪与嫉妒...”
“也没有爱。”任珊突然说。
她抬起头，鲜血从眼角流下，却冲不淡眼中的清明：“没有母亲抱着孩子的温暖，没有朋友并肩作战的信任，没有陌生人在雨中递来的伞。”
紫薇剑上，第四颗星辰亮起。
“你说那些画面是污秽？那我给你看看别的。”
任珊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剑身。紫薇剑嗡鸣，投射出另一幅画面——不是通过阵法，而是通过剑身承载的记忆：
——雾隐村祠堂前，黄小花挡在她身前，回头说“活下去”。
——张玉龙燃烧神魂，雷光中的豪迈大笑。
——蟒天花千年守候，只为一句承诺。
——直播间里，无数陌生Id刷过的“任姑娘小心”。
还有更早的，深埋在紫薇命格传承中的记忆：
——上古时期，人族在妖魔环伺下筑起第一座城，城墙是用尸骨和希望垒成。
——大洪水时，有人把最后的木筏让给孩子，自己沉入水中。
——战乱年代，两个敌对家族的年轻人相爱，用生命化解百年仇怨。
画面流转，没有金光万丈的辉煌，只有微小的、脆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温暖。
“这就是生命。”任珊的声音在颤抖，却字字清晰，“它有黑暗，但也有光。会因为贪婪而杀戮，也会因为爱而牺牲。你可以说它不完美，但正是这种不完美，让它值得守护。”
堕神沉默了。他脸上的三种表情在剧烈变化：左半张脸的冷漠，右半张脸的疯狂，以及额心竖瞳中一闪而过的...迷茫。
但只是一瞬。
“幼稚。”他吐出两个字，九天十地阵的压制骤然增强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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