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山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店主好像是个下放回来的老先生,听说画工不错。”
“对!咱们能不能请那位老先生,根据张伯的描述,试着画一画两位哥哥的画像?”
林素素越说越觉得可行。
“哪怕只有七八分像,也是个念想啊!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安母听得也燃起了希望。
“这能行吗?就怕你们张伯,唉!他肯说吗?让他再去细想两个孩子的模样,不是又揭他伤疤?”
“娘,这事儿得慢慢来,不能硬来。”
安青山说道。
“咱们先跟张伯透个话,表示咱们知道了,心疼他。画像的事儿,先别提,等他心里缓一缓,愿意说了,咱们再找机会。关键是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咱们都记着他的孩子。”
从厨房出来时,阳光正好洒满院子。
张振邦正坐在堂屋门口的矮凳上,眯着眼看康康教悦悦认一种草药的叶子,侧脸在光线下显得宁静而柔和。
安青山和林素素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安青山蹲在张振邦身边,给他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
烟雾袅袅升起。
“张伯,”安青山开口道。
“昨晚没睡好吧?是不是想起从前的事了?”
张振邦夹烟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安青山,又看看旁边眼眶微红却带着温柔笑意的林素素,心里明白了。
他没有否认,深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点了点头。
“您啊,以后心里有啥事,别总一个人扛着。”
林素素柔声道,挨着安母坐下。
“咱们是一家人。您疼孩子们,孩子们也敬您爱您。您心里苦,我们知道了,也跟着难受。可一家人,不就得互相撑着吗?”
张振邦看着他们,看着闻声悄悄围过来的安安、全全、欣欣,还有懵懂却乖巧靠过来的辰辰悦悦,康康也放下草药,静静地望着他。
这些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眼中,是真切的关心。
他那颗被岁月和伤痛磨砺得坚硬又孤寂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温热的泉水缓缓浸润、包裹。
喉头有些发哽,他张了张嘴。
但最终只是拍了拍安青山的肩膀,又摸了摸靠过来的辰辰的脑袋,声音沙哑却清晰地说。
“有你们,我知足了。”
他没有多说往事,但那份默许和流露出的些许释然,让安青山和林素素知道,他们的心意,老人收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安家一切如常,却又有些不同。
孩子们似乎更黏张爷爷了,辰辰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块塞进他手里,安安练字时会特意问他某个字的写法,康康采了新鲜的草药会先拿来给他看。
安母变着法子做他爱吃又软和的饭菜。
安青山和林素素忙里忙外,但眼神交汇时,总有一份心照不宣的关切。
安青山抽空去了趟县城,找到了那家照相馆兼画室。
那位姓吴的老先生听了隐去姓名的缘由后,沉默良久,叹道。
“忠烈之后,遗像难全,憾事啊。若有亲属细致描述,我或可勉力一试,不敢说十分像,但求神韵一二,以慰亲心。只是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亲属心绪平稳,方能回忆真切。”
安青山郑重道了谢,付了定金,只说家中长辈需要,等家里长辈方便时再来详谈。
……
日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风扇嗡嗡地转,孩子们吵吵闹闹,地里的庄稼和家里的生意照常忙碌。
但安青山和林素素心里,却始终压着一块石头。
张伯时常的叹息,和那没有照片的遗憾,像一根细刺,扎在他们心里。
这天夜里,等孩子们都睡下了,夫妻俩在自己屋里,又低声说起这事。
“光靠咱们安慰,或者在家里祭奠,总感觉隔了一层。”
林素素手里无意识地叠着孩子们的衣服,眉头微蹙。
“张伯的心结太深了,那是他亲骨肉,连个确切的地方都不知道,这痛没法真正缓过来。”
安青山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沉静。
“得让张伯能实实在在地去祭拜一次。秦老!找秦老!他老人家在京都那么多年,人面广,肯定有办法打听!”
“对!”
林素素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
“可咱们怎么跟张伯开这个口?直接问,不是又揭他伤疤?而且,就算打听到了,张伯他愿意去吗?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提过要去寻…”
安青山沉吟着。
“这事不能硬来。咱们先悄悄打听。明天我就去县里,给秦老打电话。至于怎么跟张伯说,见机行事,总得试试。不去,是永远的心病;去了,哪怕哭一场,也许就好了。”
计议已定。
第二天,安青山借口去县城看看菌菇批发的情况,一大早就骑车出了门。
他直奔店里,拨通了京都秦老住处的号码。
等待转接的时间格外漫长。
终于,听筒里传来了秦老熟悉而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青山吗?家里好吗?张老头怎么样,你娘身体还好吗?”
“秦老,家里都好,张伯我娘也好,天天念叨您呢。”
安青山连忙先报平安,然后语气变得郑重。
“秦老,今天打电话,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求您帮忙打听打听。”
“你说,跟我还客气什么。”
秦老的声音也严肃起来。
安青山斟酌着词句,将张振邦的情况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秦老沉默了。
这沉默比安青山预想的要长,长得让他心里有些打鼓。
良久,秦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异常的沉重和了然。
“我们是老战友,过命的交情!他的事,我能不知道吗?爱国和保家那两个孩子,唉!”
一声长叹,道尽了无尽唏嘘。
“那两位哥哥,他们……”
安青山的心提了起来。
“他们牺牲后,因为事迹突出,后来遗骸被迁回了京都,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旁的烈士陵园。具体位置,我记得清清楚楚。”
秦老的语气肯定而沉痛。
“这些年,每年清明、冬至,只要我在京都,都会替我那老伙计,去看看那两个孩子,除除草,擦擦碑,跟孩子们说说话,告诉他们,他们爹还惦记着他们,只是……唉!”
安青山鼻子一酸,秦老竟然年年都去祭扫!
他连忙问。
“张伯难道不知道…”
“他知道陵园在京都,大概位置也知道。”
秦老打断他,声音更低了些。
“是我告诉他的。可他,这么多年从没提出要来看。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来,他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啊!
他觉得是他没保护好孩子,是他这个当爹的没用,没脸来见儿子,这个倔老头!”
原来如此!
安青山恍然大悟,心中对张伯的疼惜又深了一层。
那不是简单的不知地点,而是深重的愧疚感压得他不敢面对。
“秦老,”
安青山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
“我和素素想陪张伯去一趟京都,去陵园,亲自祭拜。不能让他带着这样的愧疚和遗憾,我们想试试,劝他去。”
秦老在电话那头重重嗯了一声。
“好!青山,素素,你们是好孩子!有这份心,比什么都强!你们想办法带他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来安排!到时候,我也得好好说说这个老家伙!”
得到了确切的地址和秦老全力的支持,安青山心中大定。
他骑车回家的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开这个口。
到家后,他先悄悄跟林素素通了气。
林素素听说秦老年年替张伯祭扫,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张伯这心里太苦了。”
林素素抹了抹眼角。
“咱们必须得帮他迈出这一步。可怎么劝呢?直接说去看儿子,他肯定抗拒。”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想出了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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