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医院，特护病房外的等候区。
叶倾城的心脏仍在胸腔里失序狂跳，脑中嗡鸣一片，整个世界的光影都仿佛被抽离，只剩下手机屏幕上那个既模糊又异常清晰的身影。
冰冷到几乎僵硬的四肢，因为这惊鸿一瞥，骤然被一股滚烫的激流冲刷。
不远处，那个捧着手机的女孩还在与同伴叽叽喳喳，声音尖细，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夸张。
“天哪！你们快看！魔都大学的王小雨！她清唱《稻香》那段，简直就是国民初恋的模板啊！”女孩兴奋地晃着手机，恨不能将屏幕怼到同伴脸上。
“王小雨？”叶倾城干裂的唇瓣无意识地嚅动，重复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她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锁在晃动的屏幕上。
视频里，舞台上的女孩只着一袭最简单的白裙，脂粉未施，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脱俗。歌声纯净，如山涧清泉，有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唱歌时，眼神偶尔会不自觉地飘向虚空，那是一种全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独有的疏离与专注。她唱歌时，左手的小指会微微蜷起，仿佛在无形中握着什么。
这个细微到几乎无人察觉的习惯……
叶倾城的心脏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如烟！
她的如烟，唱歌时也会这样！她的小指，也会那样蜷着！
这个发现，让她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
她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带起一阵微风。
“啊！”手机被猝然夺走的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上满是错愕。
叶倾城已经将手机抢到自己面前，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指节甚至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脸。
陌生的五官。
与如烟截然不同的脸型轮廓。
可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那里面偶尔一闪而过的、熟悉的狡黠与灵动……
还有那清甜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沉稳的嗓音……几乎与记忆中某个撒娇耍赖的声音重叠。
“姐姐，这是我的手机……”被抢走手机的女孩怯生生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和一丝不易察可的害怕。
她身边的同伴刚想仗义执言，却被叶倾城身后如铁塔般矗立的老三，用一道冰冷如实质的目光扫过，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噤若寒蝉。
叶倾城对此充耳不闻，她的整个世界，此刻只剩下屏幕上那个名为“王小雨”的女孩。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在她脑海中与柳如烟的身影疯狂重叠、比对、验证。
越看，心跳越快，像要挣脱肋骨的束缚。
越看，那个一度被她斥为荒谬绝伦的念头，就越是清晰得令人战栗！
是她！
真的是她吗？
如烟……你没有死？
所以，在医院昏迷弥留之际，那股让她感到无比安心、无比熟悉的“如烟”气息……是真的！是你偷偷来过！
那么，苏辰那个该死的杂碎……那具在狂暴能量中被撕毁，让她肝胆欲裂的“尸体”……
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呵……呵呵……”叶倾城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起初只是肩膀微微耸动，嘴角牵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很快，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抑制，从胸腔深处迸发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也带着一丝近乎癫狂的歇斯底里。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汹涌滑落，滚烫而急促，模糊了手机屏幕。
“大小姐？”老三眉头紧锁得能夹死苍蝇，他上前一步，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担忧与惊疑。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叶倾城。前一刻还形容枯槁，心如死灰，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崩塌成废墟，下一刻却……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是看到了神迹降临。
叶倾城猛地止住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因吸得太急而剧烈咳嗽起来。她颤抖着手，近乎粗鲁地将手机塞回给那个依然一脸不知所措的女孩。
她的眼神，亮得惊人，仿佛有两团幽冷的火焰在其中剧烈燃烧。
“给她一笔钱。”叶倾城头也不回地对老三吩咐，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带着一种异样的沙哑和紧绷。
那女孩彻底愣住了，看看手机，又看看叶倾城，完全没弄明白这戏剧性的转折。
叶倾城已经霍然起身。
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因为这过山车般的情绪，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老三！”她猛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叶家长老，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能穿透人心。
“立刻！马上！”
“给我准备飞往魔都的私人飞机！”
“我要立刻见到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与火山爆发般的急迫。
老三看着她眼中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疯狂与执念，心头猛地一凛。这个“她”，是谁，已经不言而喻。能让叶倾城失态至此的，除了那个柳家丫头，还能有谁？只是……不是说已经……？
他没有多问，家族利益和个人情感在此刻纠缠，但对自家麒麟儿的担忧和某种预感压倒了一切，他只是沉稳而迅速地点了点头：“好。”
雷厉风行，向来是叶家人的行事准则。
私人飞机在最短的时间内准备就绪。
奢华而空旷的机舱内。
叶倾城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不断循环播放的，是她刚刚让老三手下以最快速度搜集到的，关于“王小雨”的所有公开照片和视频。
照片上的女孩，有时笑容明媚，有时眼神清澈，有时又带着一丝小小的狡黠。
她一遍遍地看，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滑动，将某些画面放大，再放大，似乎想从像素的缝隙里找出更多证据。越看，她嘴角的弧度就越是控制不住地上扬，眼中却交织着极致的喜悦与深切的恐惧。
心跳，依旧像在胸腔里擂鼓，激烈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知道，这可能只是一场空欢喜，是她绝望之下产生的臆想。
也许，一切都只是一个残忍的巧合。
但她不愿意，也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如烟……
如果真的是你……
如果你真的还活着……那之前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叶倾城闭上眼，将冰凉的手机紧紧贴在滚烫的胸口。
一种强烈的、带着孤注一掷的危险期待，在她心中疯狂蔓延、滋长，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彻底吞噬。
她一定要亲眼确认！
不惜一切代价！
窗外，云层翻滚，一如她此刻激荡难平的心绪。魔都，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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