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比秦正实高，穿着秦正实的衣服袖子跟裤腿都有点短，他一边扯一边往外走，看到秦可正在水井边给他洗衣服，他忙过来，“姐，我自己来。”
虽然村里还是老思想，家里家务应该女人做，不过张小舅家两个儿子，吴琴没空的时候张发展都是自己洗衣服。
张桂霞把米粥煮上，她过来，接过秦可手里的衣服，对她跟张发展说：“你两今天就把东屋收拾收拾，今天晚上发展住东屋，别来回跑了。”
这几天发展都是在他大姑家吃过晚饭才回去。
大晚上的，一个孩子回去不安全，他又不让秦家三人送。
“大姑，不用。”
张桂霞头也不抬，“让你住你就住。”
衣服今天夜里晾着，明天早上就能干了。
秦可先看了张发展一眼，张发展立马闭了嘴，她才跟张桂霞说：“好，吃过饭我就收拾。”
张发展脑子直，嘴又快，秦家三人都不爱说话，饭桌上就听他一个人在嘚吧嘚吧，气氛倒也松快，张桂霞心情比前几天好多了。
饭后，张桂霞去泡豆饼，秦正实在院子里叮叮咣咣的，他前些日子跟人买了木头，打算给秦可打个衣柜。
秦正实年轻的时候跟人学过木匠，家里的许多家具都是他自己做的。
秦可带着张发展去了东屋。
“姐，大姑为啥让我今天住这里啊？”这是秦瑞云的屋子，张发展以前没进来过，秦瑞云防他跟防什么似的。
“你大姑想让我们把屋里秦瑞云的东西都收走。”张桂霞是不打算再接纳秦瑞云，家里自然不需要给她留房间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不要你们了，你们也早该不要她了。”张发展咕哝。
毕竟是女孩子的东西，秦可只让张发展擦桌上的灰，她自己则拿了蛇皮袋，将秦瑞云的东西一股脑都装进去。
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屋里显得干净空旷许多。
张发展也擦干净桌子，又扫了地。
张桂霞抱了床薄被子，让张发展晚上盖。
出门前，张桂霞对秦可说：“等有空你把东西给她送过去。”
秦可应下了。
这一夜张发展睡的挺好，村里许多人家就热闹的多了。
听说那几家的孩子夜里做噩梦，哭叫着说小强来找他们了，小强还说如果他们以后还欺负廖青云，他就把他们都拖下水。
第二天天没亮，就有好几家领着孩子来找秦可。
“小可啊，你快替我家富贵看看，他昨天哭了一夜，叫都叫不醒，还，还喊那个——”大概是觉得晦气，富贵他妈没提小强的名字，“你说他又不是我家富贵害死的，凭啥来吓我家富贵？”
“小可，你可一定要帮帮嫂子，把那脏东西给赶走。”富贵妈心疼地把儿子搂在怀里。
那叫富贵的孩子蔫头耷脑地靠在他妈怀里，他做了一夜噩梦，哭喊了一整夜，今天整个人都萎靡了。
秦可蹙了蹙眉，看那孩子半眯着眼，手往上摸，直到放在他妈的胸前。
富贵妈显然已经习惯了儿子对她这样，她笑道：“我家富贵小时候身体不好，不爱吃东西，我就一直让他喝奶，去年才断奶。”
“他多大了？”秦可问。
“上个月过十岁生日。”
十岁才断奶，却又能做出霸凌欺辱同龄孩子的事来。
这孩子还真是愚蠢又狠毒。
“对了，昨天晚上我就来敲你家门了，怎么没敲开啊？”富贵妈又说。
她当然敲不开，昨天晚上是秦可关的门，她在屋子周围设了阵法，保证院子里的其他人听不到外头的动静。
小强要吓唬这几个孩子，秦可当然不会打断他的计划。
在秦可看来，有些孩子间的恃强凌弱不比成人之间的简单，孩童时遭遇霸凌欺辱，很可能会影响被害者一生。
还可能夺了被霸凌者的性命。
廖青山就是被害者。
在那天她接了许多孩子手里的野果子时就多看了廖青山一眼。
那天她就知道廖青山的生机几乎要断了。
这孩子最好的朋友去世，父母不理解，还时常将怒火撒在他身上，村里其他人的避之不及就是压在这孩子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无处可逃，也无路可走了。
他最后跳进了小强被淹死的那个位置。
秦可不知道廖青山是怎么说服小强的，小强最终还是没将他推上岸。
任由他淹死在同一条河的同一个地方。
廖青山的死像是汇入滚滚红尘中的一粒尘埃，激不起一丝涟漪。
流言与欺压害了一条无辜性命，这些孩子却能安然无恙。
秦可扫了面黄肌瘦的富贵一眼，没打算帮他，不过小强下手也有分寸，不会要他的命，秦可说：“他过几天就会好。”
“你不能给我家富贵看啊？”富贵妈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能看。”秦可说：“但是我不愿。”
“你这丫头怎这么狠？”富贵妈不高兴地盯着秦可，“你是怕我不给你钱啊？”
“我不缺你那几毛钱。”
富贵妈脸僵了。
“你怎么知道我妈就带了几毛钱？”
富贵爸妈跟爷奶商量的时候也没避着孩子，四个大人觉得秦可就帮着驱一下邪，又不费什么事，富贵爷奶觉得五毛钱都多了，原本就想让富贵妈拿一把家里的青菜过来的。
在富贵母子两后进门的是一个大勇跟他奶。
大勇奶奶似乎忘了昨天骂秦可的事，她牵着大勇过来，笑眯眯地要抓秦可的手，“这鸡蛋是我一早煮的，还热乎，你趁热吃。”
秦可避开。
张桂霞看出秦可不愿跟大勇奶奶打交道，她说：“二伯娘，我家早上也煮鸡蛋了。”
大勇奶奶笑的一脸慈爱，“多吃鸡蛋好，我家大勇一天都要吃五六个，你看他长得多胖。”
她还想将鸡蛋塞到秦可手里。
苍老的手被刚洗过脸，从东屋里窜出来的张发展挡住，张发展就不客气多了，“我姐不想吃你家鸡蛋。”
“哎呦，咋这样说？”大勇奶奶白了发展一眼，又对秦可说：“都是一个村住的，你爸以前还在我家吃过饭呢。”
张桂霞在两个孩子身后解释：“大勇他爸跟他妈结婚的时候你爸去了，给了彩礼的。”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秦家院子里就挤满了人，这些父母气愤地叫嚷着凭什么要找他们孩子，又不是他们孩子害死小强的。
还有威胁小强死了都不让人省心，要是他再敢吓他们孩子，别怪他们去掘了小强的坟。
小强爹妈也跟着赶了过来，小强妈掐腰，“我看谁敢碰我家小强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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