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另一头，人影晃动，几道身影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一个面善的妇人和一个年轻女子。
王阿姨和柳疏月一出来就四下张望，看到苏泽完好无损地站着，一颗吊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沈青崖瞧见又有人出现，涣散的精神猛地一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狠狠一咬舌尖！
剧痛混着血腥味在嘴里炸开，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天眼，开！
他顾不得反噬，榨干最后一丝力量汇聚双眼，死死盯住那些新来的人！
生机！
他要找到生机！找到任何可以翻盘的破绽！
下一刻，他看到了。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新来l两个女子，身上竟也缠着一层淡淡的气运！虽不如另外两个女人那般浓厚，却也远不是普通人！
这……这他妈到底是一群什么怪物？！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
在场的所有女人，每一个的气运都厚得吓人！
这哪里是什么世俗家族，这分明就是一个气运汇聚、专门吞噬别人的漩涡！
沈青崖的头颅猛地转回，再次死死盯住苏泽。
他要看穿他！
他拼了命地想看穿这个男人的一切！
结果，还是一样。
苏泽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不对，不是没有。
是一片纯粹的、无法被窥探的虚无。
所有靠近他的气运，都被那片虚无吞噬、搅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不是人，那是一个吞噬万物的深渊！
完了。
沈青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再也浮不起来。
他终于懂了。
自己错得有多么荒唐。
天赐的机缘？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这种机缘？
他自以为是猎人，发现了宝藏。
可笑！
他从踏进这里的第一步起，就成了别人网里的鱼，盘中的餐！
“我错了……”
他喉咙里挤出干哑的声音。
“我真的错了……”
在所有人诧异的注视下，这个刚才还满脑子算计的玄门大弟子，双腿一软。
扑通！
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朝着苏泽，朝着那个他根本看不透的男人，用尽全身力气，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苏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是我鬼迷了心窍，冲撞了您！”
“求您饶我一命！我愿意做牛做马，我愿意献出玄门的千年秘法，我能为您推演天机，趋吉避凶！”
“她们……”
他指向贺知微和叶无暇，声音里全是谄媚和恐惧。
“她们能做的，我都能！我比她们更有用！玄门底蕴深厚，我可以帮您……”
他的话，自己停住了。
因为苏泽就那么站着，没有任何表示。
既不愤怒，也不屑。
他就那么看着，好像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滑稽戏。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让他绝望。
沈青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一股戾气从他眼底喷涌而出。
既然求饶没用！
那就一起死！
“啊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嘶吼，双手在地面狠狠一拍，张嘴喷出一大口心头精血！
鲜血在空中化作一道道诡异的符文，瞬间烙印在他自己身上。
“玄门列祖，弟子沈青崖，今日身陷死局！”
“以我残躯，奉为祭品！”
“以我神魂，恭迎先师！”
“请祖师爷……上身！”
轰！
一股苍凉、古老、暴虐的气息，从他体内冲天而起！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头发瞬间花白，但那股气息却疯狂攀升，几乎要冲破先天的桎梏，摸到宗师的门槛！
整个废墟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所有人都被这股恐怖的威压逼得连连后退！
然而。
一秒。
三秒。
十秒。
除了那股越来越强的气势，什么都没有发生。
想象中的祖师降临，神威盖世，根本没有出现。
沈青崖那张如同枯树皮的脸上，只剩下极致的茫然与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
祖师爷呢？
为什么请神术失灵了？！
“别白费力气了。”
苏泽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砸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我不是说了吗？”
“舞台已经搭好了。”
苏泽抬起手，对着空气，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嗡——
一瞬间，沈青崖感觉自己和天地间的所有联系，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斩断了。
那座无形的囚笼，在这一刻，才向他展露了真正的狰狞。
在这片地界，苏泽就是规则，就是天！
“呵呵……”
“呵呵呵呵……”
沈青崖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混着血水流了下来。
气势瞬间退去，他干瘪的身体再也撑不住，瘫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
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输得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没能剩下。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疯狂、怨毒、恐惧都已散去，只剩下死寂。
“天命……原来，只是个笑话。”
他喃喃自语。
他最后瞥了苏泽一眼，然后，头颅僵硬地转向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银发少女，叶无暇。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了最后一次天眼。
这一次，他不看气运，看因果。
一线血色的因果，从叶无暇的身上，牵引向一个遥远的地方。
在那因果线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个名字。
“可悲……真是可悲啊……”
沈青崖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悯，更充满了恶毒。
“叶无暇。”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双银灰色的眸子，一字一顿。
“你居然是江啸天的人。”
这两个字，字字诛心！
叶无暇那张万年不变的冰霜面具，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她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沈青崖看到她的反应，笑得更加惨烈。
“他杀了你全家，你看不见吗？”
“你的血海深仇，你的灭门之恨，你都忘了？”
“你居然还帮他做了那么多事，成了他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真是……太可悲了！”
“杀了我吧。”
说完这最后几句话，沈青崖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苏泽，剩下的全是解脱。
苏泽缓步走到他面前。
一缕金色的火焰，在他指尖悄然生出。
火焰不大，却让周围粘稠的空气都干净了几分。
苏泽没说话，只是轻轻一弹。
金色的火苗，飘悠悠地落在了沈青崖的眉心。
没有惨叫。
没有挣扎。
沈青崖的身体，就在那金色火焰中，一寸寸消解，化为虚无。
没有灰烬，没有焦臭，这个人从物理层面被彻底抹除，不留半点痕迹。
风，重新吹了起来。
吹散了废墟的尘埃，却吹不散沈青崖最后那几句话。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银发少女身上。
叶无暇，依旧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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