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真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静静观察对方，直到其道出他的假名后，才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何事。”
淡漠的表情加上简单的回答令他看上去有些狂傲。
咬爷也不在意，继续道：“我是三屠众的咬爷，听说过没有？”
江真思忖半晌后，这才想起当时似乎看台上有过对方的身影，但即便对方亮出名头，他也根本不认识，于是乎摇了摇头。
咬爷见状轻笑一声，上前一步，仅是一挥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就打开了牢门，以及…江真身上所有的封元锁。
当啷当啷锁链落地，听得江真有些莫名其妙。
突然之间，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放他走？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只见咬爷继续上前两步，走到了他的身前不足半步远的位置。
“你刚才那一拳，不错。能把玄璃卫的青罡甲术连人一起打穿，炼精期里，我见过的不超过三个。”
“只可惜这里的人，只拿你当个消耗品，扔在这血斗场里榨干最后一点价值。死了，拖出去养成人药，活着，继续打，直到死。”
江真依旧沉默，但眼神微微动了动，显然明白了对方特意来找自己的意思。
咬爷捕捉到江真眼神的细微变化，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弧度，继续道：“你虽没听过我的名头，但我可以告诉你，在这里，除了找爷，厉寒和尸老都需要让我三分薄面，所以，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甚至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
“代价是，以后加入三屠众，并且为我卖命。”
江真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深了些，目光落在咬爷那身暗红皮甲和狰狞骨刺上，仿佛在掂量这话的分量。
接着，他动了动刚刚卸去枷锁、仍有些僵硬的手腕，感受着体内重新开始缓慢流转的气血，虽然稀薄，但至少不再是死水一潭。
“听起来，似乎不错。”
江真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只是，我体内这毒……”
“不解。”
咬爷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却带着一丝早有准备的意味：“非但不解，从今往后，你的毒，何时发作，我说了算。当然，只要你乖乖听话，为我做事，我自有法子让它安安分分，保你与常人无异。”
他盯着江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要试图和我谈条件，这是你活命、也是你获得自由的唯一方式。”
江真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反驳或质疑，只是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似乎在消化这个条件。
咬爷也不催促，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囊，随手丢在江真脚边。囊口微敞，露出里面十几枚法力气息氤氲、色泽莹润的玄晶，品质远胜寻常下品。
“我这人不喜欢废话，这点算是见面礼。拿着就当是跟了我，以后女人、美酒、功法、丹药、玄晶……只会比这更多。”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咱们只当没见过。”
江真点了点头，没有再废话。
他弯腰捡起那袋玄晶，入手沉甸甸，冰凉的触感透过粗布传来，并没有查看，而是直接揣入怀中，又将疤脸给的药瓶收好。
整套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跟我走。”
咬爷见事情敲定，也不废话，转身便向牢房外走去。
他并不担心江真反悔或偷袭。
在血城，在三屠众的地盘，还从没人敢对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江真抬步跟上，赤脚踏过冰冷潮湿的地面，踩过那堆曾经禁锢他的封元锁链，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昏暗腥臭的囚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入火光摇曳的通道……
此时外面，疤脸头目和几个喽啰正低声说笑。
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立刻扭头望去，正看见咬爷高大的身影当先走出，后面跟着的，竟是那个刚刚打完生死斗、此刻却已卸去所有枷锁的光头。
疤脸见状，脸上的疤痕顿时抽动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但很快被惯常的油滑笑容掩盖。
他赶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咬爷。”
说着，眼角余光飞快地在江真身上扫了一圈。
几个喽啰见状也忙不迭地站直，收敛了嬉笑，大气不敢出。
咬爷脚步不停，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后看也没看疤脸等人，径直向前走去。
疤脸侧身让开道路，目光落在紧随其后的江真身上。
江真也正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对方咧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冲江真无声地抬了抬下巴，像是在说“行啊小子，攀上高枝了”，又像是在提醒“好自为之”。
江真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后转回目光，脚步未停，跟着咬爷，从疤脸和喽啰们让开的通道中间穿了过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脚步声渐远，一个喽啰才凑到疤脸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疤哥，那光头……咬爷这是……”
“闭嘴。”
疤脸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咬爷做事，轮得到你嚼舌根？该干嘛干嘛去！”
他挥挥手，赶散了手下，自己却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望着江真离去的方向，眼神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真这边则一路跟着咬爷穿行在杂乱的巷道之间，不知走了多久，才在一片空地中停下。
似乎咬爷早有交代，空地上，两匹鬃毛粗硬、体型健硕的黑马打着响鼻，蹄子不安分地刨着地面。
几个三屠众的喽啰肃立一旁，见咬爷到来，纷纷低头行礼，牵过两匹马的缰绳。
咬爷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江真一眼，下巴朝另一匹马扬了扬：“会骑吗？”
“会一点。”
江真答道。
他又不是没骑过，所以基本的骑术难不倒他，只是血城这种不知道混了多少血统的马，性情似乎更为暴烈。
他走到马旁，这匹黑马警惕地喷着鼻息，甩了甩头。
江真伸手，稳稳抓住缰绳，手掌贴在马颈侧，感受着皮毛下奔涌的气血和隐约的抵触。
他没有立刻上马，而是调动体内刚刚恢复不多的气血，一丝沉稳温和的气息缓缓透出，顺着掌心传递过去。
黑马躁动的动作微微一顿，偏过头，用那双铜铃大眼看了看江真，鼻息稍缓。
江真这才踩镫，翻身而上，动作虽不如咬爷那般娴熟流畅，却也稳当。
咬爷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眼神微动，没说什么，只是双腿一夹马腹：“走！”
黑马嘶鸣一声，当先冲了出去。
江真紧随其后，两骑一前一后，很快离开了这片空地，沿着一条相对宽阔的街道疾驰而去。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血城特有的浑浊与喧嚣。
街道两旁，低矮杂乱的棚户、闪烁着暧昧灯光的店铺、飘着古怪香气的小摊飞快向后掠过。
先前那些凶神恶煞的暴徒之人见到咬爷骑马奔驰而来，纷纷慌忙避让。
这是江真进入血城以来，第一次在相对“自由”的状态下穿行于街道之中。
虽然体内的毒未解，前途未卜，但至少，他暂时脱离了那暗无天日的角斗与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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