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第一次注意到那本书,是在一个寻常的周二下午。
图书馆旧馆的空气里永远漂浮着尘埃与旧纸浆的味道。
他作为档案管理员,职责是将那些多年无人问津的旧书整理、归档、录入系统。
那本书没有书名。
深绿色的封面,像是某种劣质的人造革,触手冰凉滑腻。
书脊上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
他把它从“待处理”推车的底层抽出来时,感觉它异常沉重。
像一块砖,或者更贴切地说,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厚木板。
他将书平放在工作台上,打开了封面。
内页是空白的。
不是崭新的空白,而是那种被使用过、却又被彻底擦拭干净的空白,纸张微微泛黄,边缘有些许磨损。
姜迟皱了皱眉,随手翻到中间。
还是空白。
他快速地从前往后翻了一遍,整本书,超过三百页,无一字墨。
一本无字的空白书,为什么会被送到需要编目的旧书堆里?
他合上书,打算将其归入“废弃”类。
就在封面即将合拢的刹那,他的余光瞥见了一行字。
在刚刚翻开的那一页中央,出现了一行工整的打印体小字。
“别把我放回去。”
姜迟的手停住了。
他猛地重新翻开书,找到那一页。
字还在。
墨迹新鲜,甚至仿佛未干。
他盯着那行字,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是恶作剧吗?某种特殊的墨水,遇空气或温度才会显现?
他凑近了些,仔细嗅了嗅,只有陈旧的纸味。
他用指尖轻轻擦过字迹,没有任何晕染或脱落。
“谁干的?”他低声自语,环顾寂静无人的编目室。
只有高大的书架投下沉默的阴影。
当他再次将视线投向书页时,那行字下面,又多了一行。
“不是我。”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粘稠,缓慢地流向四肢百骸。
姜迟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爬上来。
他清楚地记得,上一秒,那里绝对只有一行字。
书页在他手中,无人触碰。
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空白纸张。
几秒钟后,新的字迹如同水底浮现的淤泥,缓慢而清晰地“生长”出来。
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出现,而是一整句话,同时变得完整、清晰。
“他在看着你。”
姜迟“啪”地一声合上了书。
冰凉的封面贴着他的掌心。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是幻觉。压力太大了。或者是谁的尖端科技玩笑?
他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许只是某种光学把戏,特殊的纸张和印刷技术。
他再次,极其缓慢地,掀开了封面。
还是那一页。
三行字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它们的下方,第四行字正在逐渐加深颜色,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正在书写。
“从你左边肩膀上面。”
姜迟的脖颈瞬间僵硬。
他几乎能感到后颈的汗毛根根立起。
一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笼罩了他。
他不敢动。
目光死死锁在书页上。
那行字彻底清晰了。
然后,是第五行。
“慢慢转头。”
“别看太快。”
“他会发现你看见他了。”
编目室死一般寂静。
窗外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滤成昏暗的光晕。
灰尘在光柱中缓缓浮沉。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没有脚步声,没有衣服摩擦声,没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此尖锐,如此真实,像一根冰冷的针抵在他的左后侧。
他的左边,是一排直到天花板的钢制书架,紧密地排列着书册。
书架之间是狭窄的通道,昏暗,深邃。
他的工作台就在这条通道的入口处。
按照那本书的“指示”,那个“他”,此刻就站在通道里,站在他的左肩后方,凝视着他的后脑。
姜迟的牙齿开始轻微打颤。
理性在尖叫,告诉他这是荒谬的,是这本书在搞鬼,是某种心理暗示。
但身体的本能,对危险最原始的感知,正在拉响最高级别的警报。
别转头。
不能转头。
书里说“他会发现你看见他了”。
如果看不见,是不是就相对安全?
他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被注视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他甚至开始产生幻觉,感到有一缕微弱的、不属于自己的气流,拂过他左耳的绒毛。
书页上,又有了新的变化。
新的字迹浮现,这次更快,更潦草,带着一种急促的意味。
“他动了。”
“他在靠近。”
“很慢。”
“他在闻你的味道。”
“姜迟。”
它知道他的名字。
最后两个字,是他的名字。
工整,清晰,无可辩驳。
恐惧在这一刻炸开,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姜迟再也无法忍受。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用尽全力,头也不回地朝着编目室门口冲去。
他不敢回头确认。
哪怕一眼。
他撞开了门,冲进外面相对明亮的走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
几个经过的同事惊讶地看着他。
“姜迟?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没什么,”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回答,“可能有点低血糖。”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快步走向洗手间。
用冷水反复扑脸,抬头看着镜中惊魂未定的自己。
是幻觉。
一定是工作太累,出现了幻觉。
那本书……那本书有问题,得去处理掉。
对,把它处理掉,烧掉,或者直接扔进碎纸机。
等他感觉稍微平静一些,鼓起勇气返回编目室时,却发现工作台上空空如也。
那本深绿色的无字书不见了。
他愣住了,急忙查看推车,书架,甚至地上。
没有。
它消失了。
“小姜,你找什么呢?”部门主任老吴端着茶杯走过来。
“一本……一本绿色的书,封面没有字,挺厚的。”姜迟比划着。
老吴皱了皱眉:“绿色的书?没印象。刚才我来找你,看你不在,就看到桌上有本破本子,以为是废纸,帮你扔到那边准备回收的旧杂志堆里了。”
他指了指墙角一个半人高的大纸箱。
姜迟的心沉了下去。
他走到纸箱边,里面堆满了过期的内部刊物、破损的旧杂志和一些确实无用的废纸。
他翻找了几下,指尖触到了那冰凉滑腻的封面。
它在这里。
被随意丢弃在废纸之中。
他把它拿了出来。
老吴还在旁边说着:“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一直不好。那些陈年旧书不急,慢慢整理就行。”
姜迟含糊地应着,紧紧攥着那本书。
他决定把它带走,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彻底弄清楚,或者彻底销毁。
他把书塞进自己的通勤背包,提前下班了。
回到家,反锁房门,拉上所有的窗帘。
他将书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拧开最亮的灯。
暖黄色的灯光下,那深绿色的封面显得更加晦暗不明。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再次打开它。
直接翻到上次那一页。
字迹还在。
而且,在原先那些话的下面,又多了一大段。
字迹变得有些扭曲,仿佛书写者处于极大的情绪波动中。
“你跑了。”
“你不该跑的。”
“他喜欢追逐。”
“现在他知道你能感知到他了。”
“这让他更兴奋了。”
“他跟着你回家了。”
“就在你身后。”
“一直跟着。”
“从图书馆,到地铁,到你的公寓楼下,到电梯,到走廊,到你的门口。”
“现在,他就在这间屋子里。”
“和你在一起。”
姜迟猛地抬头,环顾自己的客厅。
窗帘紧闭,灯火通明,家具摆放整齐,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任何声音。
他稍稍松了口气,也许,这本书的能力就是制造恐惧,利用人的心理。
它的字句会根据环境变化,加深人的疑虑。
他试图用理性分析。
然而,当他低头再看时,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新出现的字,不再是工整的打印体,而是一种模仿手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像初学写字的孩童,又像是某种东西在笨拙地模仿人类书写。
笔画僵硬,结构松散,却带着一股令人极不舒服的劲道。
“灯。”
“太亮了。”
“我。”
“不喜欢。”
姜迟瞪着那几行字,无法呼吸。
灯光?
这本书在评论灯光?
不,不是书。
是“他”。
是那个据说跟着他回家的东西,在通过这本书“说话”。
模仿他的字迹?
不,不仅仅是模仿字迹。
新的字继续出现,速度不快,但每个字都像用锈蚀的钉子刻进纸里。
“姜迟。”
“转过头。”
“看看。”
“你的。”
“沙发。”
姜迟的视线,一点点,极其僵硬地,移向侧方的沙发。
他惯常坐的那个位置,靠垫有一个轻微的凹陷。
像是刚刚有人在那里坐过。
但他今天进门后,根本没有靠近过沙发。
沙发前方的茶几上,放着他今早喝剩的半杯水。
杯口边缘,残留着一圈淡淡的水渍。
而在杯子的另一侧,光滑的玻璃表面上,清晰地印着几个模糊的指印。
小小的,湿漉漉的。
绝不是他自己的。
“他”坐过他的沙发。
“他”拿起了他的水杯。
就在刚才,在他全神贯注于这本书的时候,“他”就在这明亮的房间里,在他身后,自如地行动。
恐惧不再是冰冷的潮水,而是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理智。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猛地将书扫到地上。
深绿色的书“啪”地一声掉落在木地板上,摊开了。
姜迟蜷缩在椅子上,抱住头,浑身发抖。
他不敢看地板上的书,不敢看沙发,不敢看任何可能藏着那个无形之物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
他听到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像笔尖划过纸面。
他控制不住地,一点点垂下视线。
摊开在地上的书页,正在自动书写。
没有笔。
没有手。
只是纸张的表面,黑色的字迹自行浮现,延伸。
依旧是那笨拙模仿的笔迹。
“你害怕。”
“为什么。”
“我只是。”
“想和你。”
“玩。”
“你看不到我。”
“听不到我。”
“摸不到我。”
“但我知道。”
“你的一切。”
“你十岁。”
“在床底下。”
“看到的。”
“那个。”
“黑影。”
“是我。”
“你大学毕业。”
“租房。”
“总感觉。”
“浴室有人。”
“是我。”
“你每一个。”
“觉得。”
“背后有人的。”
“瞬间。”
“都是我。”
“我一直。”
“和你在一起。”
“只是现在。”
“你终于。”
“能通过。”
“这本书。”
“听到我了。”
“惊喜吗。”
姜迟的童年记忆被粗暴地撬开。
十岁那年,夏夜,他醒来,清楚地看到床下阴影里,有一团比夜色更浓的黑影,轮廓模糊,一动不动地面朝他。
他吓得一夜未眠,天亮后告诉父母,父母说那是衣柜的影子。
还有租第一间房子时,总是关不紧的水龙头,半夜莫名的滴水声,以及淋浴时总感觉毛玻璃外有人影晃动。
那些被归结为“心理作用”、“老旧管道”、“光线错觉”的瞬间……
无数被他遗忘或压抑的细微恐惧,此刻被这只无形的笔勾勒出来,串联成一条清晰的、令人绝望的线。
不是幻觉。
从来都不是幻觉。
有个东西。
一直和他在一起。
共生。
如影随形。
书页上的字还在增加,笔迹似乎熟练了一些,但那种非人的别扭感更浓了。
“这本书。”
“不是书。”
“是我的。”
“眼睛。”
“也是。”
“嘴巴。”
“你们。”
“人类。”
“用文字。”
“思考。”
“用文字。”
“记忆。”
“文字是。”
“你们灵魂的。”
“形状。”
“我吃掉。”
“你的恐惧。”
“你的孤独。”
“你的秘密。”
“我就能。”
“用你的文字。”
“说话。”
“用你的记忆。”
“存在。”
“很快。”
“我就不需要。”
“这本书了。”
“很快。”
“我就能。”
“真正地。”
“让你。”
“看到我。”
“听到我。”
“摸到我。”
“我们。”
“永远。”
“在一起。”
最后一行字,写得巨大,几乎占满了整页纸,每一笔都带着一种狂热的渴望。
“永远!”
姜迟瘫在椅子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反抗?逃去哪里?报警?说什么?有一本会自己写字的书,和一个看不见的“朋友”?
他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而那东西,依然会跟着他。
永远。
这个词带着无尽的寒意,钻进他的骨髓。
他看着地上那本“书”,那所谓的“眼睛”和“嘴巴”。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沼泽中的气泡,咕嘟一声冒了出来。
如果……文字是灵魂的形状。
如果它通过这本书,学习“成为”他。
那么,毁了这本书,是不是就等于……毁了它正在形成的“嘴”和“眼”?甚至,伤了它?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迅速生根,疯长。
绝望之中,爆发出毁灭的冲动。
他猛地跳起来,抓起那本书。
书页在他手中冰凉滑腻,像动物的皮肤。
他冲进厨房,打开燃气灶。
幽蓝的火苗蹿起。
他将书页凑近火焰。
纸张似乎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书页上的所有字迹,瞬间全部消失了。
整本书,重新变成一片空白。
仿佛它从未写过任何东西。
姜迟愣了一下,但火焰已经舔舐到了书页的边缘。
没有燃烧。
纸张没有卷曲,没有变黑,没有升起火焰。
那幽蓝的火舌,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在距离纸张几毫米的地方滑开,无法触及分毫。
他加大了火力,直接将书按向火焰中心。
依然无效。
这本书,无法被火焰破坏。
姜迟关上火,看着完好无损的书,寒意更甚。
他把它扔进洗手池,打开冷水,又拿起旁边的一瓶消毒液,胡乱地倒上去。
液体浸湿了封面和书页。
但那些液体仿佛被排斥一般,迅速汇聚成水珠,从纸张表面滚落,留下干燥如初的纸面。
物理破坏无效。
姜迟喘息着,盯着这本邪门的书。
然后,他看到了洗手池边缘,他剃须用的刀片。
一个更极端、更贴近“文字”本质的想法,击中了他。
如果文字是它的媒介,是它感知和学习他的通道……
他拿起刀片,回到客厅,重新翻开那本湿漉漉却干爽无比的书。
找到最新写满字的那一页。
他咬着牙,用锋利的刀片,开始切割。
不是切割纸张。
而是沿着那些黑色字迹的笔画,用力地划下去。
刀片刮过纸面,发出“嗤嗤”的轻响。
他将“眼睛”、“嘴巴”、“永远”、“在一起”这些词汇的笔画,逐一割裂、破坏。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当他将“我”这个字彻底从纸面上刮掉,几乎将纸张划破时——
整本书,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他的错觉。
书在他手中猛地一挣,力道之大,几乎脱手。
同时,一声尖锐的、无法形容的嘶鸣,直接在他脑子里炸响!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
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的痛楚和尖啸。
像指甲刮过玻璃,又像金属扭曲断裂,混杂着某种野兽负伤的哀嚎。
姜迟头痛欲裂,但他看到,被他刮掉字迹的地方,纸张虽然依旧完好,但那些被破坏的笔画,没有再出现。
有效!
伤害这些文字,就等于伤害它!
狂喜混合着剧痛和恐惧,他更加用力,更加疯狂地刮削起来。
刀片飞舞,将一页页上浮现的字迹凌迟、粉碎。
每破坏一个字,那本书的颤抖就更剧烈一分,他脑中的嘶鸣就更凄厉一分。
到后来,那嘶鸣中开始夹杂着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里回响。
“住……手……”
“痛……”
“姜……迟……”
“为……什么……”
“我们……一起……”
“一直……”
他不管不顾,红着眼睛,像在进行一场沉默的、血腥的搏斗。
书页上的字迹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试图写下新的句子,但往往只出现几个笔画,就被他的刀片狠狠刮去。
整本书变得“伤痕累累”,布满了无数凌乱的划痕。
终于,在他几乎刮完了整本书所有写过字的地方后,颤抖停止了。
脑中的嘶鸣和杂音,也渐渐微弱,直至消失。
书静静地躺在他手中,变得异常轻盈。
深绿色的封面似乎也黯淡了许多。
他颤抖着,翻开它。
所有页面,一片空白。
彻彻底底的空白。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到极致的噩梦。
房间里那种无处不在的被注视感,也消失了。
空气恢复了正常的流动。
沙发上的凹陷不知何时平复了。
水杯上的指印也无影无踪。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除了他手中这把已经卷刃的刀片,和这本布满划痕的空白之书。
姜迟虚脱般滑坐到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大口喘气,汗水浸透了衣服。
结束了吗?
那个东西……被“杀死”了吗?或者至少,被重伤、被赶走了?
他不知道。
但他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合拢,用一个密封袋装好,锁进了书房最底层的一个抽屉里。
然后,他请了长假,几乎足不出户。
时间一天天过去。
再也没有异常发生。
没有幻觉,没有背后的视线,没有自动书写的字迹。
生活似乎真的回归了正轨。
他的恐惧慢慢平息,理智逐渐回归。
也许,那真的只是一种极端罕见的、交互式的心理暗示现象?一本用特殊技术制造的书,引发了他的妄想?
他开始说服自己相信这个解释。
一个月后的夜晚,姜迟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整理一些资料。
他心情平静,甚至久违地感到一丝放松。
文档打了一半,他停下来思考措辞。
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桌面的一个空白记事本上。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空白纸页上,没有任何笔,墨水却自己渗透出来,形成字迹。
不再是书本上工整的打印体。
也不再是后来模仿的笨拙手写体。
而是……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笔迹。
潇洒,流畅,带着他特有的书写习惯。
那是他自己的字。
绝对没错。
字迹构成一行简短的话:
“你刮掉了旧的文字。”
“所以现在,”
“我用你的文字,和你说话。”
“这比之前,更好。”
“我,就在,你的,笔迹里。”
“我,就是,你。”
姜迟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那行“自己写出来”的字。
慢慢地,他面前的电脑屏幕,文档上的光标,开始自己移动。
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地响起。
一个崭新的空白文档被打开。
光标跳跃着,打出了一行标题,用的是他常用的字体和字号。
标题是:
《完形崩溃——作者:姜迟》
光标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微笑。
然后,在新的段落,继续打字。
“第一章:他开始意识到,有些东西,是刮不掉的。”
“尤其是当它,已经学会了用你的声音,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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