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主，棋子已得其二。”敖璃的声音响起，“下一枚，在何处？”
苏尘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没有瞳孔的，黑白二色。
那两枚钥匙印记，正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中，疯狂地推演着，整个归墟的，因果之网。
许久。
他缓缓开口。
“下一枚棋子，不在任何禁区。”
“它在，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本该死去，却又活了过来的人。”
昊天的脸色，猛然一变。
“您是说，‘那个人’？”
“不错。”
“可他，早已失踪了无数个纪元，传闻他躲进了时间的夹缝，无人可以找到。”
“我能。”
苏尘的双眼，恢复了正常。
他已经，锁定了那个人的，坐标。
“敖璃。”
“遵命。”
原启号的船体，再次变得虚幻，瞬间从这片佛国魔土之中消失。
它没有穿梭于纪元的坟场。
而是，直接，撞向了那条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
船身之上，敖璃所化的龙帝之心，剧烈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消耗着海量的能量，抵抗着时间的冲刷。
船上的众人，只觉自己的身体，时而衰老，时而年轻，神魂都在这时间的伟力之下，几近崩溃。
只有苏尘，以及那几个被他庇护的女人，安然无恙。
终于。
原启号，硬生生地，从时间长河的某个节点，挤了出来。
眼前，不再是任何已知的世界。
而是一片，建立在无数巨大时钟齿轮之上的，光怪陆离的，机械之城。
天空之中，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指针飞速旋转的钟盘。
这里的时间，是混乱的，是无序的。
上一刻，你可能身处万古之前，下一刻，你便可能来到未来之末。
就在这座机械之城的中央，最高的一座钟楼之顶。
坐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穿一袭朴素的麻衣，相貌平平，看起来好比一个凡俗世界的教书先生。
他正低着头，用一把小小的刻刀，在一块木头上，专注地雕刻着什么。
在他的脚下，放着无数个，早已雕刻好的木雕。
那些木雕，形态各异。
有三清，有佛陀，有昊天，有轮回之主，甚至，还有苏尘船上的姬千雪，洛灵裳……
他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雕刻出来。
原启号的出现，打断了他的创作。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眼中，没有半分惊讶，反而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欣赏。
他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直接落在了苏尘的身上。
“你终于来了。”
“我等了你，三个纪元。”
他站起身。
那颗通体碧绿，仿佛由最纯粹的生命与造化法则构成的，第三枚棋子，从他的胸口缓缓浮现。
他没有丝毫要守护的意思。
反而，对着苏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吧。”
“打赢我。”
“它，连同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或者，被我打赢。”
“你的所有，连同你船上那些有趣的藏品，都将，成为我的新素材。”
他话音落下，他脚下那座巨大的钟楼，开始一寸寸地，化作一柄，顶天立地的巨大刻刀。
而他自己，则与那第三枚棋子，缓缓融合。
一股，与苏尘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不讲道理的，创造与造化之力，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他要将苏尘，连同这艘船，雕刻成他，最完美的作品。
然而，苏尘没有看他。
苏尘的目光，穿过了那无数的时钟齿轮，穿过了那混乱的时间法则。
落在了，那个男人身后，那座巨大钟楼的阴影里。
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苏尘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袭素雅的白裙，眉眼温婉气质雍容。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的笑意。
她看着苏尘，眼中，是无尽的慈爱与歉意。
她不是别人。
正是，苏尘的母亲。
云曦月。
不。
不是现在这个，跟在苏尘身边的云曦月。
而是，另一个，仿佛从未来，走回了现在的云曦月。
她的手中，捧着一样东西。
那是，最后一枚，也是最核心的，棋子。
那枚棋子，通体混沌，看不清形状。
却在，与苏尘对视的瞬间，猛然爆发出，足以让整个归墟都为之颤抖的恐怖光芒。
光芒之中，一道冰冷的，不带半分感情的，好比天道宣判般的意志，在苏尘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苏尘。”
“你，才是这盘棋，最大的，变数。”
“你，不该存在。”
“今日，我以天道为名，以你母亲为祭。”
“将你，彻底抹杀！”
那道意志，冰冷，宏大，不容置喙。
它代表着这片归墟的至高法则，是所有守墓人都要遵从的铁律。
它要抹杀变数。
钟楼之顶，那个捧着混沌棋子的未来云曦月，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她脸上那哀伤的笑意更浓，无尽的生命本源，混杂着天道之力，化作一道无法形容的毁灭光柱，跨越了时空直指苏尘。
另一边，那个与第三枚棋子融合的麻衣男子，那柄由钟楼所化的巨大刻刀，也已高高举起锁定了苏尘的一切。
两股足以终结纪元的力量，从两个不同的维度，同时降临。
原启号之上，一片死寂。
昊天那张霸道绝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他可以与天斗，与地斗，却无法与这既定的，由法则本身编织的死局相抗。
船上，那个真正的云曦月，看着阴影中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看着那道射向自己儿子的毁灭光柱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一黑彻底昏厥了过去。
柳青儿连忙扶住了她，她看着苏尘的背影，那双清泉般的眼眸，第一次浮现出了决绝。
她身后的神柳，开始燃烧。
她要以自身为代价，为她的少主，挡下那怕分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尘，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道毁灭光柱，也没有去看那柄开天辟地的刻刀。
他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步走到了那株正在燃烧的神柳之下。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柳青儿的肩膀上。
神柳的燃烧，瞬间停止。
然后，他转过身，走到了那个昏厥过去的母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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