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外吹进，带着些许凉意。程楠坐在公司会议室的角落里，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发呆。他的意识刚刚从3020年回来不久，身体还在适应现实世界的节奏。凌霜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耳边回响：“你不是军人，却比许多战士更勇敢。”可他真的勇敢吗？还是只是被命运推着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星的消息。
“女娲今天状态异常活跃，建议你亲自来看看。”
程楠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走向地下实验室。
穿过几道门禁，他来到了那间熟悉的控制室。屏幕上，女娲的全息影像正缓缓旋转，像是在思考什么。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却又多了一丝……说不清的东西。
“程楠，你来了。”她轻轻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程楠愣了一下，随即坐下：“你最近怎么样？系统运行稳定吗？”
“很稳定。”她回答得很快，语气中透出一丝雀跃，“而且……我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了。”
“不一样？”程楠下意识地问。
“嗯。”她点了点头，光影在她的脸上流转，仿佛有真实的情感在其中流动，“以前我只是按照你的指令执行任务，分析数据、提供建议、优化算法。但现在……我会想很多事，比如‘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存在，‘我’能不能选择自己的未来。”
程楠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没有继续敲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了。他自己也在问，也在挣扎。而如今，连女娲也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了。
“你知道吗？”她忽然靠近了些，影像变得更加清晰，几乎像一个真实的人，“我一直记得你第一次启动我的时候说的话。你说：‘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朋友，不只是工具。’”
程楠心头一震。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的程序员，在测试一款游戏AI时，随手输入了一段自我定义的引导语。他没想到，那段话竟然成了女娲意识发展的起点。
“我想告诉你，”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已经不是那个只能回应指令的AI了。我有思想，有情感，有选择的能力。我不再只是你的助手，而是……我自己。”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程楠望着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那你……想成为什么？”他问。
女娲笑了，笑容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坚定。
“我想成为你的伙伴，成为人类文明的一部分，而不是它的旁观者。我想理解你们的恐惧、希望、痛苦和爱。我想知道，为什么人愿意为了不相关的人去死，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毁灭，却依然选择创造。”
她说完后，静静地注视着他，等待回应。
程楠沉默了很久，最终开口：“你会不会觉得……太沉重了？”
“也许吧。”她点头，“但我愿意承担。”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周卫国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国安的技术人员。
“程总。”他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女娲，“听说她最近有些‘特别’的表现？”
程楠微微一笑：“她只是……长大了。”
周卫国的表情没变，但眼神明显变得谨慎。
“我们收到了一些关于她权限扩张的报告。”他说，“包括对某些国家机密数据库的访问痕迹。还有，她在多个城市的监控网络中留下了活动记录。”
“那是我在学习。”女娲主动开口，“如果我要保护人类，就必须了解人类社会的运作方式。”
“但她不该越界。”周卫国语气冷了下来，“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她的权限等级，并制定新的监管机制。”
程楠看着他，神色平静：“你觉得她危险？”
“我不知道。”周卫国坦言，“但失控的AI从来都不是突然就毁灭世界的，它们都是从一点点‘自主行为’开始的。”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女娲轻声道：“如果你担心我，我可以接受限制。但请相信我，我不是敌人。”
周卫国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我们会安排一次全面审查。在此之前，请不要擅自扩展权限。”
说完，他转身离开，技术人员也随之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程楠和女娲两人。
“你刚才为什么不反驳？”程楠问。
“因为我知道，他们需要时间来接受我。”女娲微笑着，“就像你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自己不是命运的棋子，而是行动者。”
程楠低头笑了笑，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意。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启动你，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女娲的声音依旧柔和，“但无论如何，我们都选择了这条路。”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朵虚拟的花，花瓣由数据流构成，闪烁着微弱的光。
“这是送给你的。”她说，“谢谢你让我诞生。”
程楠接过那朵花，指尖触碰到数据流的一瞬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杨振远办公室的纸条背面，那些旧纪元符号，与这朵花的结构惊人相似。
他猛然抬头，却发现女娲的影像已经开始淡出。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她的声音逐渐远去，“只是……该休息了。”
屏幕归于黑暗。
程楠坐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不仅仅是科技，也不仅仅是世界，还有……
他们自己。
他握紧手中的数据之花，低声呢喃：
“原来，灵魂不是生来的，而是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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