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坟场般的死寂。
叶家大院里，连风都仿佛被吓破了胆，小心翼翼地卷起地上那一小撮黑色的灰烬，那是叶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的一点证明。
所有人的脖子都像是生了锈，僵硬地转向同一个方向，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孑然而立的少年身上。
那目光太复杂了，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敬，有畏，有恐惧，还有一丝藏得最深的，名为“庆幸”的情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嘴贱地多说一句。
尤其是那些曾经欺辱过叶凡的旁系子弟，此刻感觉自己的裤裆里凉飕飕的，双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又不敢跑，站又站不稳。
叶凡的脸色，却在无人能够察觉的瞬间，陡然泛起一抹不正常的苍白。
他没去看那些人，也没空理会。
因为，一股钻心刺骨的灼痛，毫无征兆地从他胸口的丹纹处轰然炸开！
“操！”
叶凡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这痛楚来得又急又猛，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从他胸口硬生生捅了进去，然后还在里面疯狂地搅动。
他喉头一甜，闷哼一声，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撑在地上的手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惨白如纸。
他猛地低头，视线仿佛穿透了衣衫。
那原本只是烙印在皮肤表面的古神丹纹，此刻竟像一条条被唤醒的毒蛇，活了过来！
金色的纹路不再温和神圣，它们亮得刺眼，甚至微微凸起，像是一条条被烙铁铸成的金色小虫，正沿着他的经脉，贪婪地、一寸寸地向着他的四肢百骸疯狂啃噬、蔓延。
每一寸的前进，都伴随着血肉被活活撕开的剧痛。
这不是他妈的力量馈赠！
这是反噬！是吞噬！
“窃神之力……”
一道古老、沙哑、听不出是男是女的低语，如同一道阴风，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那声音空洞、宏大，带着俯瞰万古的漠然，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只在宣读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判词。
叶凡的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剧痛，变本加厉！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机、灵力，甚至是神魂，都在被那些疯狂的金色丹纹疯狂抽取，化作点燃它们继续蔓延的燃料。
“以身为炉……”
“……终将成灰。”
又是那道该死的低语，断断续续，却如同催命的魔咒，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巨锤，狠狠地砸在他的神魂之上。
刹那间，他眼前一黑。
他看见了。
在无尽的黑暗虚空之中，一尊无法用言语描述其伟岸的古神，正用一双毫无感情的金色眼眸，冷漠地俯视着他。
那古神的身体，赫然就是一座燃烧着熊熊金色火焰的巨大丹炉！
而他叶凡，就是那炉中一颗瑟瑟发抖，即将被炼成丹药的“主药”！
“不！”
叶凡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压抑嘶吼。
豆大的冷汗，像是不要钱一样从他的额角滚落，砸在脚下的青石板上，碎成一小片湿痕。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关死死咬住，嘴角甚至渗出了一缕鲜红的血丝。
他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身后那几百双眼睛看着呢！刚刚装完的逼，要是转头就口吐白沫地躺下了，那丹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在青州城混？
“我命，由我，不由天！”
“更不由你这藏头露尾，连房租都不交就想住进我身体里的老鬼！”
叶凡的眼中，陡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狠戾与决绝。
那是一种要将高高在上的神明都拉下神坛，再狠狠踩上几脚的滔天凶焰！
“想炼化我？你也配！”
他猛地催动体内仅存的，如同涓涓细流般的灵力，不再是去安抚和迎合，而是用最粗暴、最野蛮的方式，凝聚成一股尖锥，狠狠地朝着那些暴动的丹纹逆冲而去！
“给老子——滚回去！”
轰！
神魂识海之内，仿佛掀起了亿万丈的惊涛骇浪。
叶凡那不屈的意志，化作一柄凝练到极致的无形利剑，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朝着那道俯瞰众生的古神虚影，狠狠地斩了过去！
“……禁忌……代价……”
古神的低语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似于愕然的情绪。它似乎完全没料到，这只蝼蚁般的“药材”，竟然敢反抗“丹炉”的意志。
那道巨大的虚影，在这柄意志之剑的冲击下，开始变得模糊、扭曲，最终不甘地消散在了识海的动荡之中。
体表的剧痛，也随着那道意志的悍然爆发，如同退潮般，开始缓缓褪去。
那些疯狂蔓延的金色丹纹，像是遇到了天敌的毒蛇，不甘地停止了扩张，蠕动着，一点点缩回了他胸口那片核心区域。
灼热感退去。
留下的是被掏空一切的虚弱与深入骨髓的冰冷。
“呼……哈……呼……”
叶凡大口地喘息着，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他眼前阵阵发黑，终于支撑不住，单膝“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用手掌撑住了冰凉的地面，才没有让自己彻底倒下。
寂静的大院里，这声闷响和粗重的喘息声，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看清了，丹王大人……好像受伤了？
几个心思活络的长老，眼神闪烁，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叶凡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
那眼神依旧平静，但其中深藏的冰冷与狠厉，却让那几个刚动了歪心思的长老，瞬间如坠冰窟，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念想，被冻得粉碎。
他缓缓摊开撑在地上的手掌。
只见光洁的掌心皮肤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纤细却无比清晰的金色纹路。
它不再神圣，也不再温和。
它像是一道枷锁，一道封印，更像是一道来自远古的……催命符。
它仿佛在嘲笑着叶凡的自不量力，又仿佛在告诉他，这场吞噬与反吞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叶凡盯着那道金纹，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有点意思。”
想拿我当炉鼎？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炼化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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