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那句“品质，完美”的宣告，在寂静中反复回荡，如同巨石投入每个人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贵宾席上，一声木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叶云站了起来。
他先是低头，仔仔细细地拍了拍自己名贵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体面。然而，他下颌紧绷的线条，以及脖颈上暴起的青筋，无一不在出卖他内心的狂怒。
那张脸已经不能用铁青形容，更像是一块冻结了的寒冰，随时会迸裂出伤人的冰棱。
他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钉在广场中央那道孤单的身影上。
强烈的羞辱感，正一寸寸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
“叶凡。”
叶云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瞬间划破了所有的寂静。
他动了，一步步走下贵宾席的台阶。他的靴底每一次都重重地踩在白玉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仿佛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泄愤。台阶两侧的宾客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为他让开一条路。
他走到广场边缘，与叶凡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停下。
“一个被家族扫地出门的废物，是谁给你的胆子站在这里？”
“你用的究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妖法邪术？”
他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审判意味。
“完美品质？真是天大的笑话！区区一个药液提纯，也配得上‘完美’二字？”
“我以叶家少主的名义，怀疑你作弊！”
他猛地一甩袖，指向评判席上的几位丹盟长老，声音陡然拔高。
“诸位长老，你们是老眼昏花了吗？还是说，你们要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蒙蔽，让丹盟的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这话一出，全场彻底炸开了锅。
这已不是单纯的质疑，而是将整个叶家的分量都压了上来，公然向丹盟的权威发起挑衅。
议论声、惊呼声、窃笑声混杂在一起，广场上瞬间变得嘈杂无比。
“疯了吧？他这是在指责丹盟长老？”
“叶家势大，丹盟怕是也要给几分薄面。”
“嘘，小声点，有好戏看了。”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叶凡，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他甚至没有看暴跳如雷的叶云，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评判席上脸色各异的几位长老。
他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嘈杂。
“这位少主，是输不起了吗？”
高台上的几位丹盟长老脸色都有些难看。
叶家的分量，他们不能不掂量。为首的黄袍长老眉头紧锁，正要开口打个圆场，却被身旁一位山羊胡长老用眼神制止了。
山羊胡长老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丹盟若是退缩，颜面何存？更何况，那个叫叶凡的年轻人，表现出的镇定，实在不像个寻常之辈。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叶凡身上。
广场的喧嚣仿佛凝固了，所有声音都在等待他的回应。
叶凡终于动了。
他抬起眼，那双黑沉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数十丈外的叶云。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
那是一种纯粹的，从骨子里透出的漠然。
“就凭你，也配谈丹道？”
叶凡的声音很轻，却在每个人的耳边清晰炸响。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气韵从他身上散开。并非真元，也非神识，却带着一股天地至理的威严。
别人只是觉得心头一悸，而首当其冲的叶云，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眼前的叶凡，身形没有变化，可在他感知中，却拔高至与天同齐。
他自己则渺小到看不见。
他脑中那些引以为傲的丹方、控火法门、药理认知，在这一刻，全部开始崩解、错乱。他试图去想最基础的回气散配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几种剧毒之草。他想回忆自己最得意的三转控火术，眼前却出现了自己被丹火反噬，烧成焦炭的幻象。
他所构建的整个丹道世界，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撕成碎片。
“不……”
叶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一片惨白。
他抱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空气中原本清新的药香，在他鼻尖，忽然化作了世间最腥臭的毒气，让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翻腾。
他引以为傲的丹道之心，正在一寸寸地碎裂。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叶云口中喷出，在光洁的白玉地面上，染开一朵刺目的血红。
他的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眼神涣散，瞳孔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发生了什么？
没人看清。
前一刻，叶云还气势汹汹，以叶家少主的身份问罪。
后一刻，叶凡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话。
叶云，就吐血倒地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叶家少主，就这么败了。败得莫名其妙，败得匪夷所思。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炼丹师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满眼惊恐地对同伴说：“他……他这是道心被破了？”
此言一出，周围几个懂行的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一言破道心？
这是何等恐怖的境界！
广场中央，叶凡收回目光，重新垂手而立，神情淡漠依旧。
他甚至没再看地上的叶云一眼，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特别聒噪的苍蝇。
广场上的死寂，被一阵慌乱中带着压抑的脚步声打破。
几名丹盟的执事脸色煞白，几乎是踮着脚尖跑上来的，动作却又不敢太大，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凶兽。他们手忙脚乱地抬起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叶云，路过那滩刺目的血迹时，甚至下意识地绕开了一步，仿佛那是什么不祥的禁区。
一个年轻执事没站稳，差点被同伴绊倒，吓得他魂都快飞了，赶紧捂住嘴，连滚带爬地跟上队伍，狼狈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很快，一道水属性的术法闪过，地面的血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白玉广场光洁如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有每个人心头那座沉甸甸的大山，无不在提醒着他们，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是真实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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