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琢不欲多事,奈何说话的人声音耳熟。
正是杜氏身边的管事娘子苗氏。
苗娘子声音冷肃又带着恼怒:“夫人酒量浅,就算厨房那边疏忽了,你们贴身服侍的丫头在斟酒布菜时也不仔细着些?”
“今日是什么日子?夫人的大喜日子。”
“不说咱们本家和族中有头有脸的都来了,便是其他勋贵人家的尊贵女客也到了不少。”
“夫人这个寿星万一醉酒失礼,你们担待的起吗?”
旁边一个大丫鬟碧桃带着哭腔连连告罪:“苗姑姑教训的是,确实是奴婢疏忽了。”
“世子夫人明明清楚,咱们夫人只能喝果酒。”
“世子夫人做事向来周全,奴婢今日伺候时,是真没想到厨房会上错了酒水。”
苗娘子呵斥:“别哭!大喜的日子,别找晦气。”
虞琢隔着小花园望过去,就见苗娘子健步如飞,一个丫鬟端着托盘,托盘上一个汤盅,应该盛的是解酒汤之类的东西。
两人步履匆匆,朝着备给女眷更衣的院子而去。
虞琢对杜氏本就好感满分,不免平添几分担心。
但她今日是客人,杜氏才是主人家,这里又是景家的地盘,属实也没有她瞎操心的份儿。
她也不敢乱走,省得一会儿虞璟回来找不着她,反而着急。
踟蹰彷徨间,背后传来景少澜一惊一乍的呼声:“喂!偷偷摸摸看什么呢?”
虞琢神思不属,吓了一跳。
仓促转身,动作有些莽撞。
景少澜正伸长脖子朝她方才盯着的方向看,几乎紧帖在她身后。
虞琢一脑袋撞在他肩膀上,鼻子疼得发酸,她连忙拿帕子捂住。
景少澜下意识倒退一步,见她疼出眼泪,顿时酒醒了几分:“是你自己撞上我的,你可别讹我啊!”
说着,就夸张往后跳开老远。
虞琢掩着帕子揉了两下鼻子,自是不会与他计较。
景少澜把虞璟交给她,就要走。
虞琢想了想,还是叫住他:“五公子,我刚瞧见国公夫人身边的人往那边去了,听她们言谈,国公夫人似是意外醉酒,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景少澜脚步顿住,面色微微凝重:“我母亲不胜酒力,按理说……不应该啊!”
说话间,他拔腿就走。
虞琢心里依旧有些担心杜氏,想了想,就也牵着虞璟跟上:“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虞璟是无所谓在哪儿的,尤其景少澜这人不拘小节,又会玩的很,他是有些喜欢的。
景少澜是丁点没关心府里寿宴的事,他走的急,找错了地方,后面才寻到杜氏所在。
杜氏离席更衣时,还只觉头重脚轻,她不胜酒力,起初也没多想,如厕后才惊觉自己竟然醉得厉害,几乎不能保持清醒。
这个样子回到席上,自是不能。
她便趁着还有神志,叫两个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将她就近扶到一个空置的小院歇息。
两个大丫鬟,一个陪着她,一个去寻苗娘子,并且去取醒酒汤。
这院子单独一个,位置有些僻静。
景少澜找过去时,一脚还没踏进院门,先听见屋里哭哭啼啼的声音:“都是奴婢的疏忽,若不是奴婢擅离职守,就不会出这样的岔子,奴婢该死!”
说着,便是清脆响亮的自打耳光的声音。
那屋子开着门,跪在地上的是杜氏其中一个大丫鬟碧玉。
苗娘子和碧桃并没瞧见人,但那屋里,还面沉如水坐了一个人——
景少澜的长兄,令国公府世子爷景少岳。
景少岳坐在一张榻上,单手撑着额头,瞧着状态不好。
片刻,苗娘子和碧桃扶着杜氏出现。
杜氏面色潮红却唇色苍白,精神看上去十分不济。
她是个温柔的人,此时开口,语气却有种压抑着很深情绪才能保持的冷静。
“别哭了,这就是个误会,方才什么也不曾发生。”
话,她是对跪着哭得很凶的碧玉说的。
碧玉哽咽着,勉强止住哭声。
坐在榻上的景少岳抬起头,眸光深邃,沉沉看着杜氏。
景少澜一个纵情吃喝玩乐的纨绔,在某些方面有种超乎寻常的敏锐。
哪怕母亲言语隐晦——
但他对自己母亲的性情和为人,还是了解的。
再看屋里这个局面,他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股热血顿时直冲天灵盖。
他赤红着眼睛,捏紧拳头就要往里冲。
千钧一发,手腕却被人用力拽住。
景少澜猩红着眼睛回头,抡起拳头就要揍人,却发现来人是虞琢。
此情此景之下,愤怒充斥了一切,他甚至生不出丝毫被外人瞧见家丑的难堪,只想冲进去,打死那个轻薄了他母亲的畜生。
虞琢不等他开口,先是一把捂住他嘴,然后急切冲他使劲摇摇头,低声道:“你别冲动。”
“今天这样的场合,不能声张。”
“即使不是国公夫人的错,一旦传出丝毫风声去,最终所有的脏水都只会往她身上泼。”
“忍一忍!你不能叫她没法做人!”
她在宴上时刻关注国公夫人动向,对方离开的时间并没有特别久,应该还不至于真的发生什么太过难堪之事。
但听里面对话——
又明显是发生了一些什么的。
这种情况,哪怕国公夫人不曾真的失贞,一旦闹大,所有的脏水也一定是朝她身上泼的。
对一个女子而言,清白名声就等用于性命。
虞琢心中亦是愤怒,但她比景少澜更懂此事的利害关系。
杜氏本就是高嫁进府,嫁了一个年长她四十岁的老男人,这桩风流韵事一直都是世人眼中谈资,一旦再闹出什么桃色事件,她更加本能的会处于劣势。
景少澜眼睛红的几乎能滴血。
但,虞琢的话,他听进去了。
确实,他母亲一个长辈,脸面清白最重要,今天府里客人多,一旦闹大,不管他能不能给母亲讨回公道,都会败了他母亲的名声。
忍一忍……
先忍一忍,等回头,他再去找景少岳算账。
虞琢见他紧绷的状态稍有冷静,悬着的心也慢慢落下,放开捂着他嘴的手,强硬拉着他先往一边走:“我们先避一避,别叫国公夫人难堪。”
景少澜麻木任她拉着走。
屋子里,杜氏与景少岳对视,声音冷静:“世子还不速速离去,是要我通知国公爷来请吗?”
景少岳缓慢起身,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了句:“抱歉,是我失礼了。”
言罢,又深深看她一眼。
之后,方才一撩袍角,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与此同时,虞琢拉着景少澜绕到院子另一边,没走几步,却见景少岳的亲随百无聊赖在那附近徘徊。
景少澜刚压下去的火气,蹭的一下,又直蹿脑门。
他一把甩开虞琢,扭头冲了回去。
?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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