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踏雪疾行，终于在天将破晓前望见营地的灯火。那光芒在苍茫雪原上格外温暖。
待行至近处，才看清营地门前立着数排全副武装的侍卫，而站在最前方的竟是身披玄甲的齐王。寒风吹动他战袍上的披风，铠甲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凛凛寒光。
看到齐曜和林昭昭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视野中，齐王一直紧握剑柄的手终于微微松开。还不等两人走近，他便扬声道：“丫头！可还安好？“
洪亮的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林昭昭连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行礼：“劳王爷挂心，一切安好。“她抬眼时带着浅浅笑意，“这么巧，王爷也在此处？“
“巧什么巧！“齐王朗声大笑，“本王一接到消息紧赶慢赶的，总算赶上了！“他仔细端详着两人，语气转为关切，“这些日子苦了你们了。有什么话，等歇息好了再说。“
说着，他转向紧随在林昭昭身后的齐曜：“你陪着丫头，好生照看着。“
营火噼啪作响，将齐王眼中的欣慰映照得格外分明。他侧身让开道路，示意亲兵引领他们前往早已准备好的营帐。
营帐虽是临时搭建，却格外考究。地桩打得牢固，帐内铺设了地龙，加厚的帐布将凛冽寒风完全隔绝在外。一踏入帐内，暖意便扑面而来，让人瞬间卸下满身疲惫。
林昭昭的目光落在榻上那套熟悉的大红百子嬉戏被褥上，不由得怔住。那鲜艳的红色在烛光下格外温暖，被面上嬉戏的孩童图案栩栩如生——正是她在金水城行宫用的那套。
连日来的惊心动魄仿佛一场漫长的噩梦，此刻看见这熟悉的被褥，就像突然从梦中惊醒。林昭昭伸手轻抚柔软的被面，指尖微微发颤。
帐外地龙的暖意缓缓升腾，将百子被烘出淡淡的熏香。在这北境寒夜里，这一抹熟悉的红色，成了最让人安心的归处。
林昭昭抱着柔软的被褥，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熏香。连日奔波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眼皮渐渐沉重，最终沉入无梦的睡眠。
这一觉睡得格外酣沉，待她再度睁眼时，已是次日午后。帐内静悄悄的，只有地龙偶尔发出轻微的嗡鸣。她下意识翻身，却发现身侧空空如也，齐曜并不在帐中。
阳光透过帐布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坐起身来，看到枕边整齐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裙和披风，旁边还放着盥洗的温水，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妥帖。
林昭昭起身抄着温水洗了洗，帐外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姑娘可是醒了？“
福安的声音在午后的暖阳里显得格外温和。
“齐曜呢？“林昭昭轻声问道。
“主子一早就去旁边军营议事去了。“福安恭敬回话，“特意嘱咐奴才在此侍候姑娘。您更衣后出来用些膳食吧，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再不醒，奴才都要传军医了。”
林昭昭利落地换上那身红色衣裙，简单挽了个发髻便掀开帐帘。雪后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午后温煦的阳光交织着将她笼罩。
营地的积雪已消融殆尽，只余些零星的残雪散落在背阴处，像是一场雪留下的最后印记。福安笑眯眯地侍立在帐门旁：“姑娘稍透透气便好，午膳已经备在隔壁营帐了。“
秋日的阳光把她的身影拉得老长，脚步踏在湿润又柔软的泥地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林昭昭在营地信步片刻，便有侍从前来说午膳已备妥。
膳帐内，四样精致小菜并一盅热汤整齐摆在梨花木桌上。林昭昭执起银箸，看向侍立一旁的福安：“坐下说话。把那晚之后的事，细细说与我听。“
福安笑着侧身坐下：“那夜主子原是被杨大人请去议事，只因杨大人收到了赫连斥勒秘密离开皇城的急报。主子当时就猜到是冲着您来的，紧赶慢赶的，您还是不见了踪影。“
他压低声音，“主子简单交代了一下就亲自追去了！那还是奴才第一次听到主子叫父王呢！当时王爷都愣住了。“
“王爷知道您被掳走，主子又因为急着救您叫了他父王，连夜飞书请旨发兵，次日陛下回了密信，虎威十万大军直奔北蛮皇城！”
林昭昭夹起一箸清炒笋丝，若有所思地问：“王爷是以什么名头请旨发兵？“
福安立即凑近些，压低声音：“自然是赫连斥勒欺君罔上、意图谋反啊！“
福安掰着手指细数：“您想，他先是托病不来大梁请罪，转头就秘密离京，这不明摆着欺君么？“
他给林昭昭盛了碗汤，继续道：“王爷请旨写的很清楚，北蛮皇帝假称病重，实则暗行不轨。陛下当即批复，命虎威军即刻开拔。那赫连斥勒当真以为我大梁可欺？这次非要让他知道，动我齐王府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福安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奴才跟您说，这次赫连斥勒可是死定了！先前王爷一直按兵不动，全是顾忌您和主子还在他们手里。“
他压低声音，“如今您和主子平安脱险，王爷就再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福安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咱们王爷和虎威军，跟北蛮那是血海深仇！前阵子又折了那么多老将…...“他攥紧拳头，“如今连陛下都准了，王爷岂会轻饶他们！“
“这群不知死活的，竟敢掳走姑娘，简直找死！“
林昭昭默然垂眸，执箸的手微微一顿，而后继续安静地用膳。她将碗中的米饭一粒粒吃完，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林昭昭缓缓放下银箸，用绢帕轻拭唇角。她起身时裙裾微动，对福安浅笑道：“福安，你陪我去找你们主子吧。“
“姑娘要不先在营地里走走？主子应该很快就回来了。“福安连忙上前打起帐帘。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将她的身影在帐内拉得修长。
林昭昭略一沉吟，颔首道：“也好。“
林昭昭缓缓步出营帐，秋日的暖阳顿时洒了满身。
福安落后半步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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