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刻开始，她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王卓君默默想着。
她本想即刻回宫，将今日所见所感尽数告知王莽，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理解，为何他总说“只要能让人活下去，就已足够艰难”。
回到宫中已是年末，王卓君在王莽的偏殿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人影。
直到钱黄门令歉意地朝自己躬身行礼，这才意识到年末政务竟如此繁忙，年前恐怕难再得见。
钱黄门令低声提议：“殿下不妨去东宫看看。”
王卓君微怔，唇边不由漾开一丝暖意。
正好，她已为他们备好了新年贺礼。
刚进东宫，王卓君便匆匆绕至后殿，母妃已怀胎数月，预计来年三月临产……她得赶紧去看看母亲是否一切安好。
生子如入鬼门关，她实在放心不下。
没想到刚迈过院门，便听到屋内传来“啪”几声脆响，那大约是杯盏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阿翁那熟悉的声线，带着压抑的怒意：“早就说过了！就不该让她跟着父皇去！现如今……现如今我们根本不知道卓君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朝堂之上参她、骂她的人还少吗？后世史公不知又要如何写她！父皇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子女，又怎么可能好好对待我的女儿！”
“殿下又何必多言？”母妃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坚定：“如今她自有她的路要走。我们为人父母，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她艰难时搀扶一把罢了。无论作何选择，皆是她自己的人生。卓君所做的每一个选择，皆出自本心。”
“我们虽为父母，在这一点上……却远不如她。”最后的一句，母妃的声音微不可闻。
“选择？”王临冷笑一声：“父皇他……何曾给过我选择的权利？孤这一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现如今，连我唯一爱女……也要成为他手里的木偶。”
屋内再无人劝解，陷入一片寂静。
王卓君立在院中，停下脚步。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至确定再没有对话，才故意加重脚步，用力踏响院中的石板路，一边朝内走去，一边扬声道：“母妃！我来看您了！”
“阿翁也在啊！”王卓君推开门，就看到中间榻上坐着的两人。
王临起身走到门前，一把将王卓君从地上捞起：“怎么感觉又重了不少，最近吃的还不错啊。”
王卓君顺势搂住王临的脖子：“我这是在长个子，自然又重了。”
王临抱着王卓君坐到榻上，然后低头好奇道：“最近老是见不到你的影子，去哪儿了？大忙人！”
王卓君：“自然是忙该忙的事情！”她眯起眼睛，露出一丝卖关子的意味，语气里却透着得意：“忙什么，自然等国宴那日你就能看见，给你一个超震撼的惊喜！”
王卓君说着，又抬手朝着门口的孔檀招了招手：“我给你们都带来新年礼物。”
孔檀取下身后的背包，这是最近王卓君让明月现做的，来回装东西也方便。
包里放了两个木盒，王卓君扫了一眼，将小的那个交给了刘忻，将大的那个递给了王临。
然后跃下木榻，期待地催促道：“快打开看看。”
“好啊，让孤看看我们卓君又给了孤什么惊喜。”王临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掀开了木盒。
盒子里堆满了长得跟线香一样的长条状东西。
王临歪着头，皱着眉，伸手从里面提起一根，捏了捏，跟绳子很像，但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王临问道。
王卓君小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致地继续卖关子：“这个嘛，需要晚上才能知道。”
王临俯下身，凑近王卓君，眯眼看着王卓君小脸上的心虚和得意。
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伸手捏了一下王卓君肉嘟嘟的脸蛋：“行了！孤知道了，晚上我们一家人一起用膳。”
那边刘忻抱着盒子道：“要看看我的吗？”
“自然要的。”王临一脸好奇地看过去。
刘忻微笑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木雕画的圆盘，上面的雕花精致，是一个凤凰的图案。
她伸出手将圆盘拿起，却听对面的王临轻笑道：“原来是这个，这东西看起来……”
刘忻诧异地将圆盘翻了过来，正面是一个清晰可见的镜子，摸着镜子上的材质，她惊叹道：“这是什么东西，竟能照的如此清楚！”
“怎么？不是铜镜吗？”王临听到感慨，疑惑道。
铜锡合金的镜子只要打磨的够好也能达到光可鉴人的效果，因此对面的王临第一眼看到镜面时，意味是铜镜嵌在了木盘中。
刘忻掩唇轻笑道：“这可不是什么铜镜，怕是我们卓君新做出来的玩意儿呢！”
王临从刘忻手里接过镜子，对着仔细地看了又看，又摸了摸上面光滑的镜面，惊叹道：“这可真是！这镜面，怕是不用磨吧！”
“那当然！”王卓君得意的挑眉，为了造这个水银镜她可是废了不小的工夫，重新配的原料，试了好几炉才制好的。
王临露出一脸苦相：“为什么每次你给你母妃准备的礼物都远胜于给我的。”
王卓君歪头不看他，心里暗自吐槽，为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每次你给我的礼物，不也没有一次正常的？
“你长得不如母妃美，自然用不上！”王卓君瘪瘪嘴哼道。
王临瞪大了眼：“怎么能这么说，我出门在外，别人也常夸我美，颇有父皇之仪。”
“哼！”王卓君挑挑眉：“你该去看看城北徐公与你孰美！”
“再说了……”王卓君话锋一转，看向王临怀里的东西，轻声道：“上次你不是喜欢我生辰那天的烟花。”其实是听见自己送予母妃的烟花，吃醋了。
王卓君挑了挑眉：“这次可是特制的。”
王临挑眉：“哦？”他看着盒子里其貌不扬的一堆线，实在想不出，这东西能跟那迷人的漫天花火相提并论。
虽然心里这么琢磨，王临还是露出一个满意地笑容：“那正好，阿翁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王卓君额头滴下一滴汗，这其实大可不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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