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峰,星火洞。
此洞并非天然形成,而是青岚宗历代天枢峰首座以**之能在主峰灵脉节点上开辟出的特殊修炼之地。洞内无灯自明,四壁与穹顶镶嵌着无数细碎的星辰结晶,无时无刻不在吸收、转化着天外投射而来的星辰之力,形成一片浓郁如实质的银色光雾。地面平坦如镜,刻录着复杂的聚灵与安神阵纹,中心处更有一个缓缓旋转的微型北斗七星图桉,与洞外真实的星空隐隐共鸣。
林尘盘膝坐于七星图桉的“玉衡”星位之上,双目微阖,呼吸悠长。丝丝缕缕的银色星雾随着他的吐纳,被他吸入体内,融入经脉,最终汇入丹田。
在他丹田之中,那颗金丹缓缓旋转,色泽暗银,表面既有玉衡律令的玄奥纹路,又有点点如同摇光守望的星芒,核心处,那团新生的“银灰星火”静静燃烧,火苗稳定,中心的“净世”银芒与星火本身已不分彼此,散发着一种既终结死寂、又蕴含新生希望的矛盾而和谐的道韵。
炎烬传承的那团本源星火,此刻正悬浮在金丹上方,如同卫星般缓缓环绕,一丝丝极其精纯、本质更高的寂灭星辰之力被林尘小心翼翼地抽离、炼化,融入自身星火之中,使其根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厚重、凝实。
他并未急于求成。经历过星路生死,他深知根基稳固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融合了更高层次的本源星火后,更需要时间打磨、适应,将外来的力量真正化为己用,并与玉衡律令完美融合。
此刻,他正尝试将一丝新炼化的星火之力,按照玉衡律令的秩序框架,引导向右手经脉。
意念微动,一丝银灰色的火线自金丹分离,沿着特定的轨迹流转。起初,火线略显暴躁,所过之处经脉传来微微的灼痛与滞涩感。林尘不急不躁,以玉衡律令之力为“缰绳”,轻轻束缚、疏导,同时观想“寂灭非终,乃新始之基;净化非毁,乃秩序之始”的真谛。
渐渐地,那丝火线变得温顺,灼痛感消失,反而带来一种清凉与通透,仿佛经脉中被洗涤了一遍,变得更加坚韧、宽阔。最终,火线成功抵达右手掌心劳宫穴,并未喷薄而出,而是化作一个极其微小、却结构稳定、不断旋转的银色火旋,静静潜伏。
成功了!这不仅仅是简单的能量搬运,而是意味着他对新生星火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更精细、更入微的层次。以往,星火更多是作为一种强大的、偏向于毁灭净化的“大招”来使用,反噬巨大。而现在,他已经可以将其分解、驯化,化作更细微、更可控的力量单元,融入自身的法术体系,甚至用于淬炼肉身、温养法宝。
“这便是‘星火初控,微芒入微’的境界。”林尘心中明悟,“距离如臂指使、收发由心的‘星火随心’还有很长的路,但至少是一个坚实的开始。”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点银灰火芒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息更加内敛深沉,却隐隐给人一种不可测度之感。
洞内星雾似乎都随着他的呼吸节奏微微荡漾。他能感觉到,在这星火洞中修炼,玉衡律令与星火的运转都格外顺畅,与外界星辰的共鸣也清晰了许多。天枢峰,不愧是青岚宗星辰之道的祖庭。
算算时间,回归已过去两日。距离“七星大会”,还有五日。
林尘起身,走出星火洞。洞外是一条蜿蜒的山道,通往天枢峰主殿“观星阁”以及他原本的居所。山风清冽,带着云雾的湿气与草木的清香。远处,其他六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钟声悠扬,仙鹤清唳,一派祥和。
但林尘知道,这祥和之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昨日,顾清源师尊曾短暂召见他,除了关心他的恢复情况,更透露了一些宗门内近期的微妙动向。
“周元近来动作频频,频繁拜访开阳峰秦师弟,并与几位掌管宗门物资调配、任务发布的长老走动甚密。”顾清源当时眉头微蹙,“赵师弟(天璇峰首座赵元极)对此似乎视而不见,甚至在某些场合,隐隐流露出对周元‘锐意进取’的赞许。掌门师兄虽未明言,但已暗中下令,加强了对天璇峰及与周元往来密切之人的监控。”
“七星大会重定真传序列,非同小可。这不仅关乎个人荣辱,更涉及各峰资源分配、话语权比重,乃至未来宗主人选的潜在风向。”顾清源看着林尘,语重心长,“尘儿,你与婉清此番归来,携大功,修为精进,必然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大会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周元,此子心性已偏,为达目的恐怕不择手段。你需做好准备。”
林尘当时只是平静回答:“弟子明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此刻,行走在山道上,林尘脑海中梳理着已知的信息。周元与血煞门\/虚魇教有染的嫌疑很大,但证据尚不足以一击致命,尤其是在其师赵元极可能庇护的情况下。七星大会,很可能成为对方发难,或者己方反击的舞台。
“实力,是根本。”林尘握了握拳,感受着掌心那微不可查的星火旋涡,“但仅凭实力,未必能破局。还需借势,需明规则。”
他需要更清楚地了解,七星大会的具体规则,以及各峰首座、重要长老的态度倾向。
正思忖间,前方云雾分开,一道身着青岚宗普通内门弟子服饰、但气质干练的身影快步走来,正是之前引领他们前往观星阁的陆明渊座下真传女修,道号“明心”。
“林师弟。”明心师姐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首座知你今日出关,特命我来请你前往‘律令阁’一叙。顾师叔也在。”
律令阁,乃是天枢峰存放、研究历代玉衡律令及相关功法典籍的重地,寻常弟子不得入内。
“有劳师姐。”林尘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道向上,很快来到一座掩映在古松翠柏间的三层阁楼前。阁楼样式古朴,匾额上“律令阁”三字银钩铁画,隐隐有秩序道韵流转。
踏入阁内,一层是浩瀚的书架,弥漫着陈年卷轴与灵墨的气息。陆明渊与顾清源并未在一层,明心师姐引着林尘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空间不大,更像一间静室,只有几张蒲团,一张矮几,墙上挂着一幅古老的星斗运行图。陆明渊与顾清源正对坐品茗。
“弟子拜见师尊,顾师叔。”林尘行礼。
“坐。”陆明渊示意林尘在空着的蒲团上坐下,明心师姐悄然退下,并关上了门。
“气息沉凝,星火内敛,两日静修,收获不小。”陆明渊打量了林尘一眼,澹澹道。
“略有所得。”林尘恭敬道。
顾清源笑道:“你这‘略有所得’,怕是抵得上旁人苦修数年。好了,说正事。叫你过来,一是看看你恢复情况,二来,是关于七星大会。”
他神色一正:“七星大会,由来已久。每逢宗门有重大决策、或需重定真传序列以激励后进时召开。由掌门主持,七峰首座、各殿主事长老、以及所有真传弟子皆需到场。大会主要分两部分:其一,议定宗门近期重大事务,如今次重点,便是应对虚魇教异动与星路隐患;其二,便是‘七星试炼’,重定真传序列。”
“七星试炼?”林尘看向陆明渊。
陆明渊放下茶杯,缓缓道:“试炼并非擂台比斗那么简单。而是在宗门‘小七星幻境’中进行。幻境模拟上古星辰战场,内设七关,对应北斗七星,每一关皆有不同的考验,或考修为战力,或考心性悟性,或考应变机谋,或考对星辰之道的理解。最终,根据通过关数、表现优劣,综合评定真传序列。序列前列者,不仅享有更高宗门供奉、阅览更高阶功法典籍的权限,更可能在后续宗门事务中获得更多话语权与资源倾斜。”
“小七星幻境……”林尘记下这个名字。
“此次试炼,因涉及虚魇教威胁,掌门师兄与诸位首座商议后决定,试炼内容可能会更加贴近实战,甚至……可能引入一些真实的风险,以选拔出真正能应对未来危机的精英。”顾清源语气微沉,“这对你们既是机遇,也是更大的挑战。尤其是,试炼过程中,虽严禁同门相残,但幻境变幻莫测,‘意外’总是难免。”
陆明渊接过话头,目光如炬看着林尘:“尘儿,你身负玉衡律令与寂灭火种传承,在幻境中或许会引来特殊关注,或遭遇特殊考验。你要有所准备。此外,周元等人,必定会千方百计在试炼中针对你与婉清。他们或许不敢明目张胆下杀手,但干扰、陷害、联手打压,在所难免。”
林尘点头:“弟子明白。幻境之中,各凭本事便是。”
“你有此心便好。”陆明渊颔首,“另外,大会议事环节,关于虚魇教与血煞门勾结之事,以及‘星尘沙’等证据,届时需要你出面陈述。赵师弟那边……恐怕会有所质疑甚至反驳。你要确保陈述清晰,证据确凿,不留把柄。”
“是。”林尘应下。这是将矛盾摆上明面的第一步。
顾清源又补充了一些关于各峰首座近期态度、以及可能支持或中立的长老信息,让林尘对宗门高层的势力分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谈话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最后,陆明渊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有繁复星纹的令牌递给林尘。
“此乃‘星辰殿’临时通行令。星辰殿收藏有宗门历代收集的关于星路、星辰异兽、虚空险地乃至上古秘闻的诸多典籍图录,其中或许有关于‘星尘沙’、‘悬枢遗境’乃至‘噬星者’的零星记载。你持此令,可在大会前前往查阅,或有所得。记住,只有三日权限。”
林尘接过令牌,心中一动。这确实是当下急需的。他对星尘沙的具体用途、悬枢遗境更多细节,乃至虚魇教更深层的图谋,都知之甚少。宗门传承悠久,或许真有相关记录。
“多谢师尊!”林尘郑重收下令牌。
离开律令阁,林尘没有立刻返回居所或去星辰殿,而是信步走向摇光峰方向。
他需要与苏婉清沟通一下。
摇光峰与天枢峰风格迥异,少了几分庄严厚重,多了几分清冷孤峭。峰上多生寒松雪竹,剑气森然。苏婉清的洞府位于峰腰一处背靠悬崖的平台上,简洁清幽。
林尘到来时,苏婉清正在洞府前的空地上练剑。她没有动用星辰长剑,只是以指代剑,但指尖流转的星辉剑气却凝练无比,随着她的心意,时而化作点点寒星飘洒,时而如星河垂落席卷,时而又凝聚成一道无坚不摧的细线,切割虚空,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她的剑意,已彻底与星辉融合,心念所致,剑意便至,星辉相随,浑然天成。显然,这两日她也未闲着,在摇光峰这剑道圣地,她的进境同样惊人。
见到林尘,苏婉清收势,剑气星辉尽数敛入体内,走到近前。
“林师兄。”她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看向林尘,似在询问。
林尘将陆明渊与顾清源的交代,以及七星大会、试炼的相关信息,简要告知苏婉清,并将星辰殿令牌之事也说了。
苏婉清静静听完,只说了两个字:“同去。”
她显然也意识到情报的重要性。
两人商议,明日便一同前往星辰殿查阅典籍。
就在林尘准备离开时,苏婉清忽然开口,语气比平时更显清冷:“昨日,周元曾派人送来拜帖,言称仰慕‘星辉剑意’,欲来摇光峰‘切磋请教’,被我拒了。”
林尘眼神微冷。周元的手,伸得果然够长。这是试探?还是想制造接触机会?
“他恐怕不会轻易罢休。大会之前,我们需小心。”林尘道。
苏婉清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剑芒:“若来,斩之。”
简短交流后,林尘返回天枢峰。
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来到自己阔别已久的洞府。洞府内一切如旧,纤尘不染,显然时常有人打扫。他盘坐于静室蒲团上,并未继续修炼,而是将从星路带回的几样重要物品取出检视:定星仪、寂灭星核、星火源晶、记载寂灭星驿信息的兽皮卷轴,以及那幅通往悬枢遗境外围的古星路图。
这些,都是他未来安身立命、应对危机的重要资本。尤其是星路图,价值无可估量。
“七星大会……小七星幻境……”林尘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星路图表面,眼神幽深,“便让我看看,这青岚宗的水,到底有多深。周元……虚魇教……还有那些藏在阴影里的……”
他缓缓闭目,心神沉入对新生星火与玉衡律令的进一步体悟中。
夜色渐深,天枢峰顶的观星阁依旧有星光透出。
而与此同时,天璇峰,周元的奢华洞府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周元阴晴不定的脸。他面前站着一名心腹弟子,正低声汇报。
“……林尘已出关,前往律令阁面见陆首座与顾首座,随后去了摇光峰与苏婉清会面……摇光峰那边,柳师叔(摇光峰首座柳寒烟)似乎对苏婉清极为看重,赐下了‘寒星剑髓’助其巩固剑意……另外,据传掌门赐下了星辰殿临时通行令给林尘……”
周元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星辰殿……”他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阴狠,“倒是好待遇。不过,进去了,未必能看懂什么。”
他看向心腹:“我让你打听的,关于小七星幻境此次可能的变化,有消息了吗?”
心腹弟子连忙道:“打听到一些。据说几位首座争论激烈,陆首座和顾首座主张增加实战与风险比重,秦首座(开阳峰首座秦烈)则强调应以稳妥为主,赵首座态度模湖……最终结果,恐怕要等到大会前一刻才定。但增加难度,怕是免不了。”
周元冷笑:“增加难度?正合我意。幻境之中,‘意外’总是更多。林尘……苏婉清……你们在星路走了狗屎运,得了些机缘,就以为能凌驾于我之上了?七星试炼,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什么才是……绝望。”
他挥退心腹,独自走到窗边,望向夜幕中最为明亮的天枢峰,袖中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真传序列……天枢峰继承权……乃至未来宗主之位……都是我的!谁敢挡路,谁就得死!”
夜色浓重,七峰寂静。
但平静的表面下,各方心思浮动,暗流汹涌。七星大会前的最后几日,注定不会平静。
而此刻,在青岚宗护山大阵之外,无尽星空的某个阴暗角落,一点微弱的、与灰袍人气息同源的血色符文悄然亮起,将一段加密的信息,传递向遥远而未知的黑暗深处。
信息的内容,只有短短几字:
“目标已归,星火初成。大会之时,或可动手。”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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