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合阳仿佛是察觉到了方才一瞬那昂扬鼓荡的魂元波动。他站起身来,慢慢转身向阳势看来。此刻它的模样气质已干净得不染尘埃,一双蓝晶灵石的双眼,更是湛蓝清澈得令人心软。
随即他一蹦一跳,欢心的凑到阳势身边,还是像往常那样,用头顶柔软脆弱镶嵌灵晶的百会穴位置,撒娇的蹭了蹭阳势,阳势愣愣的自然而然的像往常一样抬手去抚摸它的头,当阳势手摸着它头顶之时。他的动作微僵。
心中闪现出了一丝决绝的悸动。他连忙压下那个邪恶的念头。
此刻,他能清晰感觉到合阳与过往每一天里那个心性纯稚如赤子的同伴,毫无二致,全然依赖、而信任着自己。
它如此信任他,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地信任着合阳?
他抚摸着合阳的头,看着它的模样,突然涌现出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自己一直以来,都似乎忽视了修罗界一个重要的规则,这样的信任,从来只在同族血脉之间。不同族群,似乎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天堑。就像以前,隐白为崇阳人族付出那么多,终究还是与正常人族有着天然的隔阂。
就算合阳是自己命中的残魂注入其木制傀儡内才诞生的灵智,可自己命中的魂终究都是血肉之躯为载体。现在的它,虽已生出灵智,但它的属性已经变了,它已并非血肉之躯。——莫非这中间的相依相伴,从头到尾,都存在着双方一厢情愿的错位误会?
修罗界中,但凡与“邪神”二字沾边的事,绝无简单可能。合阳面容上刚浮现的阴君之相——那绝非错觉,其中必藏着某种凶险的秘辛。
但……该怎么办?
阳势的手,仍轻轻抚在合阳的头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微凉的灵晶。
先不说他是否下得了手——合阳自诞生灵智起便跟在他身边,说是自己的孩子亦不为过——
就算真能狠心,万一合阳体内真蛰伏着邪神分念或“夜魅”,贸然动手,岂非打草惊蛇?
邪神阴君的信徒,单从魇神庙那些实力强大的家伙,和青灵展现出来的疯狂与冥魇展现的诡谲手段,若合阳体内真潜伏着邪神的后手,贸然行动,恐将触发难以预料的灾劫。
阳势思绪翻涌,想起曾读过的那些神通术法典籍。
书中对神灵都讳莫如深、充满敬畏,却从未有一本能真切描述神灵如何降临、真身何样。
犬戎国主以全城血肉为祭,方换得邪神阴郄的一点微末打发;沟通供奉一断,立马消失得彻彻底底。魇神庙的冥魇也说过,他们一切所为,不过是在“为邪神搭建一座降临之桥”。
——如此看来,即便邪神在合阳身上动了手脚,也绝不可能轻易显化于世。祂仍受限于某种规则,或代价,或屏障。
想到这里,阳势心头稍定,但戒备未减。
“此事……还是要告知阳曦和秉风他们,让他们暗中留意合阳。”
阳势心头暗叹,随着自身实力与崇阳整体体量实力的提升,各种离奇诡谲的事便接踵而至。怎么从前就没这么多事呢?看来蝼蚁亦有蝼蚁的好——知道得少,便也少去许多烦恼。整天只为刨那一口食,能裹腹就足矣。
他抚摸着合阳百会穴上依旧嵌着的红色宝石灵晶。
这灵晶已并无半分灵元波动,已彻底沦为凡俗饰物,徒作点缀。
如今,它所需要消耗的灵元已变得极为庞大,外物灵晶所能提供的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支撑不了太久。
自修成神通后,合阳便不再倚靠外物灵晶供能。除了每日寖泡“阳春白雪水”外,它似乎已学会以自身灵元供给躯壳所需,逐渐尝试脱离对灵晶的依赖。
阳势怀疑,自己说的话,合阳大概能听懂九成。自己好久也没有好好陪陪它了,他也不管合阳究竟能理解多少,从纳戒中取出一只悬枢储物袋,其中,有他在络却的禁制石板中拓印尝试构建的一道神通禁制,只是尚未完成。此刻,他便就着这未尽的禁制,对合阳唠嗑似的讲解起来。
从禁制的结构纹理,到运转所需的能量回路,再到其中隐含的规则冲突与破解可能。他既是提问者,也是解答者,将那道禁制从里到外、掰开揉碎,一点点剖析通透。合阳始终安静地听着——它是个极好的倾听者,毕竟还不会说话,只是偶尔侧过头,用那双沉静的宝石眼望着阳势,像在无声地追问,又像只是在确认它的存在。阳势就这样对合阳自顾自地说了许久。
直到臑俞、腹结、听宫三只大妖自半空落下,向阳势辞行。它们已协助清理完崇阳城周边的积雪,这是清理完后又返回密林,带来大量人族凛冬所需的口粮物资,如今任务已毕,要回密林了。
阳势郑重谢过,目送它们掠空远去,这才带着合阳回到城里。
经历这场雪崩,地下水定然已渗入不少。那损毁的奇异空间也是时候把它修复补齐撑起来了。阳势想着:“也正好生产一些阳春白雪热水出来。城中百姓与将士经历这场变故,恐怕也需要“阳春白雪”热水来定定心神、舒活一番紧绷的筋骨。合阳也还是要给经常它泡泡,去去邪,尽管不知道那有没有用,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走入残存的空间里,他见地仓院长合谷正俯身察看那些培育中的种苗,便也走近去看。只见那株无名种苗,破芽不过十数日,竟已生出一茎嫩苗。
那芽色非比寻常——并非草木之翠,而是如夜一般的膝黑,宛若一段浓缩的天幕。更奇的是,芽面上竟散布着点点细碎的亮斑,似星辰缀于深空,静谧而神秘。
阳势蹲下身,好奇地伸手想轻触那片墨色嫩叶。不料指尖还未碰到,嫩叶竟微微一偏,如含羞少女般轻轻躲开了他的触碰。
阳势不由一怔,手指又轻轻朝着嫩苗靠近,嫩叶竟又微微一偏,躲开这般触碰,阳势颇觉好玩,蹲着看了一伙,随即便收起嘴角的弧度郑重对合谷道:“这株天才地宝它既不喜被打扰,便为它设一圈围栏吧,莫让谁再来惊动它。”说罢,他目光重新落回那抹幽暗的生机之上,低语道:
“快快长大吧……让我看看,你究竟会是怎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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