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长老的偏殿，与外间任务殿的喧闹截然不同。殿内空旷，光线略显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映照出墙壁上简单的云纹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心神不自觉紧绷的威压。
周衍长老端坐在殿首一张紫檀木大椅上，双目微阖，面容古板，看不出喜怒。他并未刻意散发气息，但那属于筑基期修士的淡淡灵压，依旧让踏入殿内的林凡感到呼吸一滞，体内那三成暗灰色煞力都运转得缓慢了些许。
“弟子林凡，见过周长老。”林凡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心中却警惕到了极点。
周衍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林凡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本源。林凡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开了一切伪装，体内那独特的煞力、经脉的伤势、甚至气海深处那裂纹遍布的黑色残片，似乎都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
他强自镇定，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你便是林凡？”周衍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净溪试中，以伪灵根之躯，硬抗净灵漩涡，取得优等。西山矿洞任务，又以练气四层修为，在阴气蚀体、遭遇袭击的情况下，独自完成勘探，并……‘遭遇’阴秽之物，导致三名同门一死两重伤。”
他将“遭遇”二字，咬得略重了一丝。
林凡心头一凛，知道重点来了。他垂首道：“回长老，弟子侥幸。”
“侥幸？”周衍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据幸存者孙淼所言，尔等是在采集阴苔时，被大量阴骨骷髅围攻，他三人力战不支，你则凭借身法侥幸逃脱，可是如此？”
林凡心中冷笑，孙淼果然颠倒是非。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弟子当时亦陷入苦战，只知奋力搏杀，具体情况，因阴气干扰神识，记忆有些模糊。待弟子摆脱纠缠，寻路出洞时，已不见三位师兄踪影。”他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将问题推给了矿洞环境。
周衍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话锋一转：“你之灵力，颇为特异。非五行所属，阴寒中带着腐蚀，更兼一丝……死寂之意。净溪之水，竟未能将其净化，反被你借力淬炼。此法，从何而来？”
果然问到功法了！林凡早有准备，沉声道：“弟子资质低劣，于杂役时误服毒草，险些丧命，后于丹房服役，常接触各类废丹毒渣，久而久之，体内灵力便产生了异变，自行摸索出一些粗浅运用之法，实非正统，让长老见笑了。”他将一切推给“误服”和“自行摸索”，半真半假，最难查证。
周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他身为筑基长老，见识广博，自然看出林凡所言不尽不实。那灵力的凝练程度和诡异特性，绝非简单误服毒草、接触毒渣就能形成，其中必然有特殊的法门引导。
但他并未点破，只是淡淡道：“误打误撞，能走到这一步，也是你的造化。不过，此等灵力属性偏激，易损道基，惑乱心神，非长久之计。宗门功法阁中，亦有中正平和之法，可循序渐进，你既已入外门，当以稳固根基为重。”
这话听起来是劝诫，实则隐含警告。点出他功法“偏激”、“惑乱心神”，暗示其可能与邪魔外道沾边。
林凡恭敬道：“长老教诲，弟子谨记。待伤势恢复，定当前往功法阁，寻觅适合之法。”他嘴上应承，心中却不以为然。他的路早已注定，煞力虽险，却是他唯一的依仗，岂会轻易改换？
周衍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随即抛出了一个让林凡心头巨震的问题：“你身上，是否携带有一件……蕴含极阴死煞之气的残破法器？形状不规则，触之冰凉？”
林凡瞳孔微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周衍竟然知道黑色残片的存在？！他是如何得知？净溪试最后关头，残片异动被他察觉？还是凭借高深修为感知？
电光火石间，林凡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承认？否认？周衍用意何在？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一搏，半真半假道：“回长老，弟子确有一物。”他从怀中取出那枚裂纹遍布、气息幽深的黑色残片，托在掌心，“此物是弟子早年于一处荒谷中偶然捡得，觉其坚硬异常，便一直带在身边，并不知是何法器。”
周衍的目光落在黑色残片之上，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惊讶、追忆乃至一丝……忌惮的复杂情绪。
他并未伸手去接，只是远远端详了片刻，缓缓道：“此物……若老夫所感不差，其上气息，与上古一早已覆灭的魔道大宗‘幽冥宗’的镇派之宝‘幽冥鉴’有几分相似。幽冥宗炼魂御尸，掌控死煞，其道法诡异霸道，为正道所不容，早已被剿灭数千年。此残片，或许是当年大战遗落之物。”
幽冥宗？幽冥鉴？魔道大宗？
林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一直以为这黑色残片只是某个特殊法器的碎片，却没想到来历如此惊人，竟牵扯到上古魔宗！
“此物煞气深重，虽已残破，亦非凡品，长期携带，必受其煞气侵蚀，轻则性情大变，重则神魂俱灭。”周衍语气凝重，“你灵力异变，恐怕与此物脱不开干系。”
林凡沉默。周衍的判断，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他这身煞力，以及“毒煞灵涡”的修炼方式，恐怕真是在这残片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形成的。
“长老明鉴。”林凡低头道，“弟子日后定当小心。”
周衍看着他，目光深邃：“此物是机缘，亦是灾劫。如何取舍，在你自身。宗门虽不禁弟子机缘，但若你因修习魔功、持握邪器而危害同门，堕入魔道，休怪宗门法规无情！”
最后一句，已是严厉的警告。
“弟子明白！”林凡肃然应道。他知道，这是周衍在划下红线。
周衍摆了摆手：“下去吧。好自为之。”
“弟子告退。”林凡收起黑色残片，再次行礼，缓缓退出了偏殿。
直到走出任务殿，重新感受到外界的阳光，林凡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周衍的这次会面，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无比，每一句对答都如在刀尖上跳舞。
周衍虽然没有深究矿洞之事，也没有强行索取黑色残片，但他点出了残片的来历，发出了严厉警告。这意味着，自己已经彻底进入了宗门高层的视野，日后行事，必须更加谨慎。
“幽冥宗……幽冥鉴……”林凡抚摸着怀中那冰凉的残片，心绪难平。这残片，竟然有如此大的来头。它选择自己，是福是祸？
但无论如何，它数次救自己于危难，是自己目前最大的依仗。即便真是魔器，他也不可能放弃。
“实力……还是需要实力！”林凡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无惧任何威胁。
他看了一眼身份令牌中那新增加的五十点贡献，又望向功法阁和资源兑换殿的方向。
必须尽快利用这些贡献点，换取能加速恢复、提升煞力的资源！然后，接取更危险、但回报也更丰厚的任务！
孙塬的威胁，周衍的警告，都如同鞭子般抽打着他，让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煞道艰难，步步荆棘。
但他，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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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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