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精现身，一声低哞，道韵天成，威压寰宇。整个碧波潭战场，那沸腾的杀意、汹涌的妖气、狂暴的能量乱流，竟如同被投入万年玄冰中的烙铁，瞬间凝固、平息下来！一种更高层次、近乎法则层面的绝对秩序之力，笼罩了这片空间。
牛魔王那足以劈山断岳的方天画戟，硬生生停在半空，戟尖颤抖，却再难递进半分！九头虫喷出的七彩毒瘴，如同被无形屏障阻挡，凝滞不前！万圣龙王搅动的滔天巨浪，化作静止的雕塑！无数妖兵妖将维持着冲锋厮杀的姿态，却如同泥塑木雕，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分毫！
唯有孙悟空，因身负灵明石猴本源，又得老君炉中炼就的金刚不坏之躯，与这道韵隐隐有一丝共鸣，虽也感到如山岳压顶般的束缚，但尚能艰难移动，只是法力运转滞涩了十倍不止！他骇然抬头，望向空中那头神物自晦、却道威如海的青牛！
“太……太上道祖的板角青牛！”牛魔王声音发颤，巨大的魔躯微微发抖，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敬畏！他称霸一方，纵横千年，深知天上地下，有哪些存在是绝对不可招惹的！而这头看似温顺的青牛，其背后代表的，正是三界至高无上的道祖！莫说是他，便是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某些倚仗，在此等存在面前，也如同蝼蚁！
九头虫八颗头颅更是死死低垂，连大气都不敢喘，那凶戾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战栗！它虽狂妄，却更清楚圣人坐骑意味着什么！那是不沾因果、言出法随的存在！
万圣龙王早已瘫软在地，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
青牛精淡漠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孙悟空身上，口吐人言，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尚有意识的存在心中：
“老爷法旨：此间事了，佛宝当归位。尔等……散了吧。”
言简意赅，却定下了基调。不是商量，而是宣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无人敢质疑，无人敢违逆！
孙悟空心中念头急转，瞬间明了局势。老君此时派青牛下界，绝非偶然！这既是平息争端，避免事态扩大，生灵涂炭；或许也是暗中助他脱困，全了取经之事；更深一层，恐怕也是对牛魔王、九头虫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的一种敲打与警告！此乃一举数得的无为而治！
他当即收敛战意，对着青牛精拱手一礼，语气恭敬：“既然是老君法旨，悟空遵命。” 他虽桀骜，但对授业之恩（虽是被迫） 的太上老君，始终存有一分敬意，更知此刻形势比人强。
青牛精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牛魔王与九头虫。
牛魔王如蒙大赦，又似被无形鞭子抽打，慌忙收起方天画戟，散去法相，恢复常人身高，对着青牛精躬身到地，颤声道：“小……小妖牛魔王，谨遵道祖法旨！这就……这就散去！”
九头虫也慌忙匍匐，八首贴地，嘶声道：“小妖……小妖遵旨！再不敢生事！”
青牛精不再言语，只是轻轻踏了踏前蹄。
“嗡——！”
那股禁锢天地的道韵如同潮水般退去。静止的波涛恢复流动，凝固的妖兵恢复行动，但所有妖邪都噤若寒蝉，再无半点厮杀的念头。
牛魔王狠狠瞪了孙悟空一眼，眼神复杂，有不甘，有怨恨，更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更高存在的恐惧。他不敢耽搁，对麾下妖兵吼道：“撤！” 顿时，万千妖兵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片刻间便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碧波潭。
九头虫也挣扎起身，怨毒地瞥了孙悟空一眼，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化作一道黯淡的妖风，卷起犹自瘫软的万圣龙王，仓皇遁入潭底深处，紧闭龙宫，再无声息。
转眼间，刚才还杀声震天、危机四伏的战场，便只剩下孙悟空一人，以及空中那头静立云端的青牛精。
孙悟空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对青牛精道：“多谢尊使解围。只是那佛宝舍利……”
青牛精目光垂下，看向孙悟空，淡淡道：“佛宝何在？”
孙悟空忙从怀中取出那光华内敛却佛力浩瀚的真舍利，托在掌心。
青牛精鼻中喷出两道白气，那白气如同有灵性般，缠绕上舍利子。舍利子微微一颤，表面最后一丝被妖气沾染的晦暗瞬间消散，佛光愈发纯净温润。
“物归原处即可。”青牛精道，“此间因果已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不待孙悟空回话，四蹄踏云，转身便走，身形融入虚空，消失不见。来得突然，去得干脆，不留一丝痕迹。
孙悟空望着青牛精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心中感慨万千。今日若非老君插手，他即便能突围，也必是惨胜，甚至可能两败俱伤。圣人之威，深不可测；西游之路，步步惊心。
他收起纷杂思绪，眼下还有要事。佛宝需尽快归还金光寺，师父还在祭赛国宫中等候。他驾起云头，不再停留，径返祭赛国。
回到皇城，但见秩序已然恢复，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未散的紧张。玄奘见悟空安然归来，大喜过望。孙悟空简略说了碧波潭之事，略去青牛精细节，只道妖孽已退，佛宝夺回。
祭赛国王闻讯，面色变幻不定，既有如释重负，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恐惧。他强打精神，率领文武百官，恭迎佛宝回归。
一行人再至金光寺。此时寺中僧众早已得知消息，齐聚大雄宝殿，焚香祷告，梵唱震天。孙悟空当众取出真舍利，佛光再现，满寺祥瑞！那塔顶赝品在真品佛光照耀下，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散，露出下面空空如也的承露盘。
孙悟空亲手将真舍利安放于七宝琉璃塔顶！顿时，佛光冲霄，瑞气千条，笼罩整个祭赛国！城中百姓欢呼雀跃，跪地膜拜！一股精纯磅礴的愿力汇聚而来，滋养着舍利，也洗涤着这片土地曾被蒙蔽的污浊之气。
玄奘登台诵经，佛法加持之下，佛宝光辉更盛，真正稳固下来。
事毕，祭赛国王设素宴隆重款待玄奘师徒，再三致谢，态度恭敬有加，但眼神深处，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孙悟空冷眼旁观，心知这国王与碧波潭的牵扯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但眼下佛宝已归，大局已定，不宜深究，以免节外生枝。
次日，玄奘师徒倒换关文，辞别祭赛国王，继续西行。国王率众亲送出城十里，依依惜别。
离了祭赛国，行至荒郊，猪悟能忍不住问道：“师兄，那碧波潭的妖怪，还有那国王，就这么算了？俺老猪总觉得不得劲！”
沙悟净也道：“大师兄，那国王似有隐情。”
孙悟空遥望西方，火眼金睛深邃：“因果已种，自有清算之日。眼下西行要紧。那潭中老龙和九头虫，经此一挫，短期内不敢再兴风作浪。至于那国王……嘿嘿，佛宝重光，国运流转，他若执迷不悟，自有业报寻他。若迷途知返，或有一线生机。一切，且看日后吧。”
玄奘合十道：“阿弥陀佛！悟空所言甚是。世间恩怨，皆由心生。我辈修行人，但行正道，莫问前程。前路漫漫，妖魔甚多，我等当同心协力，共赴灵山。”
师徒几人收拾心情，继续踏上征途。祭赛国这一难，看似了结，但碧波潭的暗流、国王的秘密、乃至牛魔王与佛道双方的微妙态度，都如同埋下的种子，只待日后生根发芽。
而就在孙悟空师徒离去后不久。
碧波潭底，万圣龙宫深处。
九头虫八首萎靡，闭关疗伤，怨气深重。万圣龙王战战兢兢，清理废墟。一处隐秘的偏殿内，万圣公主独自凭栏，望着潭水上方透下的微弱天光，手中紧握着一片闪烁着微光的鳞片（与给孙悟空那片同源），泪流满面。她低声啜泣：“父王……夫君……我们……我们到底在做什么……那道祖法旨……是警告吗？孙悟空……他……他会记得我的传讯吗？” 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水族印记的神念，悄无声息地附在一片随波逐流的水草上，混入暗流，不知飘向何方。
九天之上，通明殿。
浩天面前光屏将下界种种尽收眼底，尤其是万圣公主那附念水草的举动。他嘴角微扬：“鳞片传讯，水草寄念……这万圣龙女，倒是个情种子，也是个不安分的棋子。也罢，且留此一线，或有用处。祭赛国篇，暂告段落。下一处……该是那荆棘岭木仙庵了吧？听说那里，来了几位‘雅客’……悟空啊悟空，这文绉绉的劫难，你可如何应对？” 他袖袍一挥，光屏上景象变换，显现出一座云雾缭绕、奇松怪柏遍布的险峻山岭，岭上隐隐有琴箫之声与草木清香传来……
新的风波，已在远方酝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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