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屏幕上，铁锈星的三维模型缓缓旋转呈现。绿色光点渐次亮起，集中分布在星球的一个角落。突然，位于密集区域中央的一个光点由绿转红，急促闪烁。
找到了！
“立即准备登陆程序，所有登星人员进入待命状态。”齐岁果断下达指令，随即转向身侧的教官，“陈上将，星舰指挥权暂时移交予您。”
陈穆挺直脊背，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遵命！”
齐岁快步走下指挥台，与早早在下方待命的雷克和夜莺汇合。
此次登陆铁锈星接触维拉尼流浪者主事人的任务，人员配置必须精简，且不能携带显眼的重型武器。一旦让对方感受到威胁，让那些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流浪者跑掉，后找人都是一件难事。
因此，外表最不具备攻击性的人类成为了随行的最佳选择。
行动的主要战斗人员是雷克与秦念。夜莺作为秦念昔日的首席情报官兼暗杀行动负责人，因其卓越的机动性，此次也被编入战斗小组。
为尽可能降低敌方警惕，她选择主动让克尔拉缇幻影议会成员德安力进行精神寄宿，以此获得伪装与潜行能力，关键时刻可以掩护重要人员撤离。
齐岁环视四周。雷克身后列着五名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就算再怎么看，也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我的副官在哪里？”
“噗——‘我的副官’，啧啧啧……叫得可真亲热，第一时间就找他，你不会没有秦念就不敢动身了吧？”夜莺没有开口，一道男性的嗓音却从她身上传来，具体辨明位置，音源似乎来自头顶方向。
夜莺眉头一跳。
她同样听不惯齐岁的这个称呼。他们的大统领秦念，曾经人类的领袖，怎能屈尊担任一个既无显赫战功、又无突出表现的年轻人的副官？
但秦念的决定就是绝对的。她不会质疑，也不允许自己的“房客”质疑。
“德安力，”夜莺移开落在齐岁身上的目光，眼帘低垂，声音压得极低，“你最好管住那张嘴。你也不想让秦念知晓你对齐统帅不敬吧？”
寄宿于夜莺意识中的德安力像是被一块面包噎住了，半天没有吭声。
要是调侃的对象是秦念本人，倒还有转圜余地。那人有百分之十的概率不以为意，百分之四十的概率反唇相讥，剩余概率则是直接动手教育，这是德安力的经验。
但如果针对的是齐岁……那百分之一百是要被修理一顿！
他在第一次见到齐岁和秦念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忍不住嘴贱上去阴阳怪气了齐岁几句，当时就偿还了嘴欠的代价。
他比谁都清楚后果！
缓过神来，德安力才小声嘀咕：“切……说不过就告状，难不成秦念是你妈妈？被人欺负了就要找家长……”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化作一阵气势不足的嗫嚅。
这个威胁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但好在有用！
整个克尔拉缇幻影议会上下，没有哪个灵体不畏惧秦念。他们这种近乎纯粹能量态的生物，免疫所有物理攻击。秦念身为人类，本应该对他们无可奈何。
但谁能料到，那人不仅能徒手触及灵体，当年甚至拿他们做过一系列实验！那过程简直堪称惨无人道。即便德安力贵为幻影议会十三席之一，见到秦念照样心里发怵。
身上的房客终于安静下来，夜莺重新抬起眼帘望向齐岁。
“抱歉，统帅，是我约束不力。大统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察觉到自己下意识喊了曾经的称呼，立刻改口，“秦副官托我转告您，‘计划有变，我先行一步。不必担忧行动进展，交易时会及时现身。’”
“秦副官在星舰突破大气层悬停时出发，按时间推算，此刻应该已经抵达铁锈星地表。”
“先行一步……”
齐岁低声重复这个词。他记得并未收到任何舰艇出动的申请，立即追问：“秦念怎么下去的？”
“还能怎么去？跳下去呗！”
秦念不在现场，德安力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他这张嘴本来也管不住。
齐岁：“……”
他还能说什么，除了“6”之外他还能说什么？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
“……什么？！！！”
周围几名士兵，还有附近正在操作设备的官兵，全都脑袋一懵，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一个军官直接惊呼出声：“直接跳下去！那可是……”
察觉到自己大呼小叫后，他第一时间闭嘴，但德安力就借着他的惊疑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什么防护措施都没做，就那么带着他那把宝贝得要紧的刀直接跳下去了。我当时还以为他要自尽呢！”
“诶，我就说他不是人类吧！当初‘战争恶魔’这个称号还是我提议的，简直完美概括了他的物种属性。要我说，你们干脆把秦念开除人籍算了，反正他怎么看都不像人类。我看归入我们克尔拉缇幻影族就挺合适……”
【闭嘴】。
夜莺的嘴唇无声开合，吐出两个字。效果立竿见影，身上那只吵闹的灵体瞬间噤声，舰桥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情况已经了解，不必管他，秦念自有分寸。准备行动。”
齐岁只停顿片刻便接受了这个事实，绕过几人朝星舰中部登陆区走去。他身后的士兵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唯独被强制禁言的德安力不甘心地扭动着无形的身躯。
这人竟然没有更多反应……真没意思。
冰冷的空气刮过脸颊，秦念在万米高空中急速下坠。
墨色长发在狂风中猎猎飞舞，漆黑的外套被气流撕扯得剧烈抖动，发出连续不断的爆响。气温骤降至零下七十度，呵出的气息瞬间凝成冰晶，但他经过零素改造的身躯硬生生扛住了极寒与低压。
穿过厚重的暗红色云层，一片满目疮痍的铁锈色大陆在脚下展开。
龟裂的大地如同巨兽干涸的鳞片，蜿蜒的裂痕深处涌动着暗红色的熔岩光芒。铁锈色的尘埃永无止境地飘落，将天空染成浑浊的暗橘色。云层厚重得仿佛要压垮整片大陆，这里的温度低到完全不适合生存。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好可怕！我恐高啊——！”
秦念的脑海中仿佛安装了环绕立体声音响，二狗的尖叫声在意识深处反复回荡，简直是对神经的持续折磨。
这条蛇不是总说自己除了鬼什么都不怕吗？怎么隔三差五就会冒出新的恐惧症状。
“再叫就把你炖了。”
阴沉沉的威胁一出，小白蛇瞬间收声。
比起被炖成蛇羹，恐高这种小毛病还是可以克服的！
二狗原本没有这个毛病，但在上个S级世界不小心被空间挤压抛到万米高空后，就突然患上了高空恐惧症。
但说到底，现在它只是共享秦念的视野，根本没有失重感，却叫得如此凄惨……实在太丢脸了。
二狗颤抖着声音，坚决不肯承认：“我、我这不是……在给您当气氛组嘛！”
“呵呵。”
秦念只是冷笑，没有说话。
脚下的大地以惊人的速度逼近。重力加速度让秦念的下坠速度突破音障，空气在身周压缩成乳白色的激波云，耳畔只剩下呼啸的风暴声。
二狗移开视线，紧紧闭上眼睛，拒绝观看现实正在发生的一切。
秦念如同一枚黑色陨石向大地俯冲。在距离地面仅剩五百米时，背后展开一对巨大的黑色龙翼，流动着幽蓝的能量纹路。
双翼猛地振展，在千钧一发之际改俯冲为滑翔。周围空气发出爆鸣，巨大的过载让翼尖划出两道扭曲的白色尾迹。
即将触地的刹那，龙翼向上掀起狂暴的气流，将他整个人重新托起，悬停在离地十米的半空。
“还是熟悉的感觉，有翅膀就是方便啊。”
秦念凭着记忆，拟态出身为恶魔的那个世界曾使用过的龙翼，通过与金属的生命链接，精细操控着背后的翅膀，如同支配自己肢体般。
地面堆积着厚达数米的锈红色粉尘，天空永远飘散着永不沉降的灰烬，暗橘色的云层低垂得仿佛伸手可及。
废弃的钢铁骨架如同骸骨散落四处，倒塌的工厂烟囱斜插在大地，冷凝塔上爬满暗红色的锈蚀纹理。
寒冷刺骨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
“我们的时间不多，二狗。”秦念收起双翼，轻盈落在锈蚀的钢铁骨架上，“你也帮忙安置收集器，智械很快就要到了。”
秦念对付盖亚，就需要制作针对它的专属病毒，必须收集足够的情报数据。原本计划在正面战场进行采集，但情况不是很理想，盖亚对此早有防备。
于是秦念临时改变计划，抢先一步抵达铁锈星布置监测仪器。
他能肯定，不久之后这里必将爆发一场小规模战斗。
因为他们的行踪，早就泄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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