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头发颜色。”
颜祺刚开口，就被自己过于软绵的声音膈应到了，身体变小后更显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他深吸了口气，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怎、么、变、了？”
小孩子独有的稚气感让这句话变得更好笑了。
她手指曲起，勾着另一只小手往前走，一张嘴发出来的也是甜软娇气的小奶音，“金色太显眼了，我们现在可是卧底。”
颜祺之前从来都不觉得小孩子可爱，他有神经衰弱，就更厌恶随时可能哭闹的孩子，此刻却被眼前的假孩子萌得心尖发颤。
浅金色的卷发和琉璃色的眸子虽然都换了颜色，却丝毫没减少她长相的精致，柔亮的黑色短发衬得小姑娘透粉的面颊愈加嫩白，五官还能寻出点少女时的模样，只是更为圆润童稚。
这话如果是成年后的她说出，那一定十分稳重且值得信赖，偏偏这一本正经的话是从可爱无比的女童口中说出，让他莫名想笑却又绷着表情不敢表露。
颜祺刚刚是听到陆潇然对她的警告的，说起来，在这一点上他没觉得陆潇然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他自小遭受的境遇便教会了他生死自顾的道理，没得到过暖意的人又怎么会照亮别人。
况且，在他心里的优先级排序中，更重要的是消除诡异，为了救别人而影响最终目标在他看来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只是显然，许尽欢不是这样的人，颜祺眼中闪过一丝庆幸，那会儿他是准备把鹤立鸡群站起来的许尽欢拉坐下来的，恰好是陆潇然的通讯卡牌突然亮起，也打断了他的动作。
唯一的伙伴想要沉浸式参与游戏，冒险玩一场，他当然不会扫兴，颜祺颇为幸灾乐祸地觉得自己再次胜了一局，好险有人在他之前先探了底，要不然或许连带着他也会被好伙伴讨厌。
“好，我们得低调。”他反手舒展自己的小短指，用力包裹住她的手。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优先级排序里早空降了一条新条目，原先的颜祺像一台只收录了嘈杂乱音的收音机，他录下的全都是刺耳破碎的杂音，便也无法传播出优美的旋律来。
而此时，出现了细心调试他的人，他便手足无措地降低了自己高亢尖锐的噪声，眼巴巴地敞开心扉，配合着她温柔强势的引导。
颜祺和许尽欢已经走出人群，主动来到祭台下要求当侍童。
比起其他懵懂不安，眼眶里还包着眼泪的真小孩，他们两个眼神灵动狡黠，长得又跟瓷娃娃似的，相较之下实在尤其出众。
戒律队的队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们俩牵上了祭台。
许尽欢能感觉到有一道阴冷且黏稠的念力，贪婪得在扫过她，又拂过颜祺的身上。
许尽欢暗自数了下，加上他们俩留下的一共9个孩子，3女6男。
至此，数条黑犬仿佛收到指引，也不再继续搜寻其他孩童，齐齐往回聚集，有几只凑到他们身前嗅闻，黏稠的涎水不断从口中滴落。
她的手被人捏了捏，她回过头对颜祺安抚一笑。
‘别怕，相信我。’
颜祺看出了她的口型，浓黑的眼睫轻轻垂下，他一点也不怕，相反，再没有比此刻更让他觉得安稳的时刻了。
“汪——汪汪——”
先是一条，随后是所有的黑犬，通通仰头对天狂吠，声音粗粝沉重。
许尽欢站在台上，能清楚地看到台下的人眼神渐渐迷离，先前在孩子们被带上祭台的时候，还会有人抬头张望，投来关注的视线，此刻却都低垂下脑袋，似乎对祭台上发生的事丝毫不关心。
“送侍童去神宫。”
她听到有人这样吩咐过后，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妇女便将所有孩子招呼排着队一个个走下台。
这些孩子大概是事先也被嘱托过，所以乖顺地听从安排，并不哭闹。
所谓的神宫离广场并不远，广场的位置已经临近小镇的边缘，而要去的神宫就更偏一些。
孤零零的一座老宅坐落在荒地边，旧木屋还散发着新刷的漆味，门外新挂上的灯笼和对联喜庆热闹。
中年妇女把孩子们带进一间侧房，长凳上堆了好几套一样的衣服。
“把衣服都换上。”
懂事些的已经能自己换衣服了，妇女就帮着年纪更小的稚童一一换好新衣。
许尽欢和颜祺也捡了两套，躲在角落囫囵套上后才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颜色不一，但都是斜襟满花的棉布衫，和泥人身上的袄子并不相同，但风格接近。
【9个孩子，加上诡异，刚好10个】
许尽欢不知道诡异之神徐花的背景，但颜祺是有印象的，他听到许尽欢这么一念叨，脑中灵光一闪。
【在《犬妖》的故事前言中，徐家最先养的猎犬为了保护徐花，被狼咬死了，捕猎为生的徐爹直接让徐花认了那只猎犬为干娘，年年不忘祭拜，猎犬生前一共生了9只小狗，7只都被同村的村民要去养了，徐家自己留了2只，加上她自己不正好就是10只】
在两人分析诡异背景的时候，所有孩子都已经换好了衣服，被中年妇女带着出了房间，转道去了正堂的供位。
正堂前方的地上，正整整齐齐摆放了9个瓷碗，而瓷碗前刚好蹲坐着9条黑犬。
【这哪是选侍童，是在给邪祟的狗兄弟找身体呢】
许尽欢是彻底看出来了，徐花在遭遇过被同村叔伯邻居分食过后，早已不将自己视为人类阵营，在她心中，只有猎犬生下的黑犬才是她的至亲兄弟，以至于现在对人类下起手来也毫不心软。
泥人穿的衣服上浸透了原住民的血，她吸食的是小镇居民的寿命，她是个贪婪十足的家伙，除了寿数之外也在一点点侵染原住民的精神世界，从他们身上短时间内抽取最诚挚的信仰之力。
不仅如此，她还想给自己所驱使的黑犬们找到合适的宿体，方便之后的扩张，以及光明正大地在外行走。
此时，手握匕首的神祭组织者已经走到孩子们面前，满心以为这只是一场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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