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殁了便殁了吧。”胤禛拿起资治通鉴翻起来。
“皇上....那玉嫔是按什么规制....”苏培盛求饶似的问胤禛，眼睛却在看宜修。
“苏公公糊涂了，八阿哥是纯嫔之子，宫里何曾有过玉嫔？”宜修提醒道。
“啊....是是是，奴才嘴瓢了，该打！该打！”苏培盛看着胤禛不满的神色，打了自己两下。
“人是在园子里殁的，就别把晦气带回宫了。”胤禛从怀里掏了个金盒子笑着朝姮娖招了招手，姮娖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下扑进胤禛的怀里。
“嗻，奴才这就去办。”苏培盛会意，转身出去了。
“皇阿玛，这是什么呀？”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喊的胤禛心都化开了。
“这是大英使臣进献的，叫....怀表，皇阿玛特地给你留的，看看喜不喜欢？”胤禛打开小金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金灿灿的小圆盖子，还有条金色的链子串着，很是精致好看。
“皇阿玛，什么是怀表？”弘景疑惑道。
“就是西洋人用来看时辰的，就和皇阿玛御书房那个西洋自鸣钟一样，只不过这个小些，可以随身带着。”胤禛耐心解释。
“妹妹打开看看，打开看看！”弘景稀奇道。
随着金色小盖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透明玻璃的表盘，上面刻了许多罗马数字，两根细小的指针像罗盘一样有规律的走动着。
最稀奇的是，打开后还有清脆悦耳的乐曲声响起，泉水叮咚似的，很是好听。
“谢皇阿玛，姮娖很喜欢！”姮娖甜甜一笑，喜的胤禛抱起来亲了两口。
“这怀表倒是精致，你有心了。”宜修笑道。
“这可是说胡话了，阿玛给孩子好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胤禛笑着拉过了宜修的手坐在榻上。
夜晚，胤禛在围房沐浴，剪秋给宜修篦着头发，陈泰进来回话。
“娘娘，罪人的尸首让一辆板车送去了乱葬岗，没人敢触霉头，只有那个叫流朱的宫女带着八阿哥远远地磕了三个头，祺贵人也远远地站着，啐了一口便走了。”
“主仆母子一场，也算有个交代了，随她们去吧，明儿把流朱带来本宫见见。”宜修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上一世，瓜尔佳氏在养心殿外被侍卫虐打致死，也是一辆板车送去了乱葬岗，不知那时甄嬛是不是也送了她一程？宜修叹了口气，卸下了耳坠。
第二日胤禛上了早朝后，陈泰将流朱带到了宜修面前。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流朱跪下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八阿哥最近可安好？有没有再犯病？”宜修温和道。
“回娘娘，温院正亲自来给阿哥看诊，如今阿哥已经很少发作了，便是发作，持续的时辰也短了许多，少受了很多罪。”流朱如实道。
“连八阿哥犯病的间隔时长都能记住，可见你是真上了心。今日叫你来，除了问问弘易的身子，便是你的去留。”宜修道。
“娘娘，奴婢知道，小主犯了大错，皇上震怒，整个碧桐书院无一幸免，是娘娘借着八阿哥的由头暂时保下了奴婢的性命，奴婢虽然嘴快，但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若是皇上依旧想要了奴婢的性命，奴婢绝不叫娘娘为难。”流朱磕了一个头。
“听说是你自己要求照顾弘易的？他是个有顽疾的皇阿哥，你是嫔位娘娘身边儿的陪嫁大宫女，照顾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皇子，不是自毁前程吗？你如何肯的？尤其是碎玉轩当时还有着一位健康的皇子。”宜修好奇。
“若是奴婢不肯，八阿哥岂不太可怜了？谁都想锦上添花，都想往热闹堆里凑，奴婢也想。奴婢最爱热闹了，可一回头，瞧见八阿哥孤零零的坐在一旁，没人理会的样子，奴婢的心就软了。他那时才两岁，正是该在娘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奴婢狠不下心来，便主动要求照顾八阿哥了。”流朱道。
“流朱....你的性子，真不适合呆在这儿。在紫禁城，好人....是活不下去的。只是如今即便让你出宫，你也无处可去了。可你知道的事情太多，如今八阿哥还小，可总有长大的一日，你可知皇上为何要改了八阿哥的玉牒？”宜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奴婢知道，甄家获罪，皇上不想阿哥有个罪臣母家....还有小主的事....可奴婢舍不得八阿哥，奴婢真的很想留在阿哥身边照顾他....说句僭越的话，八阿哥不止是奴婢的小主子，更是奴婢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流朱说不下去了。
“宫里的人都长着同一条舌头，他们只会说皇上愿意他们说的话，况且，八阿哥长大了，未必想认玉嫔这个母亲，你若想留在宫里，就必须让皇上放心，让八阿哥安心，你可明白？”宜修放下茶盅。
“娘娘，奴婢不会写字....”流朱喃喃道。
“本宫知道。”宜修看向她。
“那就好办了....娘娘，请容奴婢最后一问。小主有错，也该死，但错不在她一人，甄家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那人却还在王府里当他的王爷！奴婢不甘！”流朱愤恨。
“他活不了了。”宜修只说了这一句。
流朱闻言猛然抬头，感激的望向宜修，尔后下定了决心，抓起桌边地上的钳子伸进矮桌上煨着茶水的小火炉里，将夹起的一小块碎炭塞进了嘴里！
“呜！！！”流朱痛苦的捂着嘴，一旁的剪秋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帮她抠出来。
“剪秋。”宜修摇了摇头，示意她停下。
“只有这般她才能活，去叫温如玉来吧。”宜修道。
“是。”剪秋跑着出去了。
待烧心的炽热过去，流朱稍稍缓过来一点，红着眼睛给宜修跪下了。她知道，娘娘这是成全她了。
一个手不能写，口不能言的奴婢，自然能叫皇上放心，阿哥安心。
“流朱，回宫后去宁寿宫和菊青一起照顾八阿哥吧，皇贵太妃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再由你们帮忙照顾着，八阿哥日后不会受委屈的。”宜修看向流朱。
流朱满脸泪水，感激的给宜修磕了三个头。
此次圆明园之行，因着殁了一个嫔位娘娘和两位皇嗣，众人都兴致恹恹的，直到回宫之日，皇上也没有举哀的意思，更别提追封之类的，两位皇嗣年纪小，夭折了不上序齿不追封也便罢了，可上了玉牒的正经嫔妃也这般，甚至草草便拉去园子外葬了，实在是令人费解。
后来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皇上是因着玉嫔将疥疮传染给两位皇嗣，而至皇嗣夭折之故怨上了玉嫔，这才不给她任何死后哀荣。甚至在她死前清算了甄家，还将八阿哥改了玉牒，这明显是要将玉嫔生前的印记都抹去的意思，可见皇上是有多生气。因此众人也不敢过多的讨论，只当宫里从来没这个人罢了。
八月十五之后，胤禛带着众人回宫，碎玉轩剩下的奴才都被一一清理了，唯独留下了一个小贵子。
因着他事发前被遣送回宫，又是甄嬛有孕后才被调来的，因此未被清算，被敬贵妃调去了纯嫔处伺候。
腊八前夕，凌云峰清修斋佛堂。苏培盛出现在淑太妃面前的时候，她先是一愣，而后苦笑道“贫尼已是化外之人，皇上还是要赶尽杀绝吗？弑杀庶母，皇上万年之后，如何向先帝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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