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那副甩手掌柜的德性，差点没把张卫国给气出个好歹。
可偏偏，他现在只能把这个懒汉当活菩萨供着。
“好好好，王顾问您先歇着，剩下的事我们来办！”张卫国连声应着，转头就冲着人群里一个戴眼镜的斯文女人喊。
“秦工！秦雪茹！还愣着干嘛？快！王顾问的指示听见了没？赶紧画图！”
秦雪茹，就是之前围着废旧轴承一筹莫展的工程师之一。她快步走过来，看向王昊的视线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她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场就在那张满是油污的工作台上铺开了图纸，连手都来不及擦干净。
“王顾问，您刚才说的那个……滚针轴承，它的具体结构是？”
王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口述：“外圈，内圈，加一个保持架，里面塞满滚针。滚针长径比给我往大了整，材料用最好的。就这么简单，自己画。”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
秦雪茹拿着笔，手都在抖。
就这么简单？
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在她听来，不亚于一道开天辟地的圣旨！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速运转着王昊刚刚用土话比喻的“点”和“线”，手中的铅笔在图纸上飞快地移动。
一旁的赵嫣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的内心，掀起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巨浪。
这个男人，懒则懒矣，混蛋也确实是混蛋。
可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一种最匪夷所思、最吊儿郎当的方式，拿出足以颠覆一切的“真东西”。
她看着秦雪茹那副崇拜到近乎狂热的模样，看着林晚晴和苏婉那理所当然、与有荣焉的表情，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羡慕。
似乎，成为这个懒汉阵营的一员，也并非全是屈辱。
图纸绘制得很快，秦雪茹毕竟是专业顶尖的技术人才，在王昊点破了最核心的逻辑后，剩下的技术细节对她来说并不算太难。
一张凝聚了无数人希望的“滚针轴承”设计图，很快就新鲜出炉。
“图纸有了！钢材也有了！”张厂长拿着图纸，又看了看林晚晴从车上取下来的那块刻着“懒人三号”字样的特种钢锭，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现在就联系军工厂！他们有最好的车床和最好的工人！”
张厂长立刻动用所有关系，拨通了驻扎在本地的军工厂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客气，但一听是要加工一个从未见过的高精度零件，对方的态度就变得官方而谨慎。
“老张啊，不是我们不帮忙。这个新零件，没有经过论证，万一加工坏了算谁的？而且我们的生产任务也很紧张，这个得先上报，让技术部门研究一下，再开会审批……”
一套官样流程下来，把张厂长急得满头大汗。
研究？审批？黄花菜都凉了！
王昊在一旁听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磨磨唧唧的屁事。
他一把夺过电话，根本没跟对面废话，直接将话筒杵到了赵嫣然面前。
“喂，跑腿的。”
他的动作粗暴又直接。
“给你爷爷打电话。就说，我，王昊，在这儿被人卡了脖子，很不爽。让他看着办。”
赵嫣然的脸瞬间涨红。
这个混蛋！又使唤我！还拿我爷爷当令箭！
她气得想把电话砸到王昊那张欠揍的脸上。
可对上王昊那双懒洋洋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视线，她所有的火气，最终还是化作了一股深深的无奈。
她认命地接过电话，拨通了那个只有她知道的京城加密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赵嫣然没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是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对着话筒说了一句。
“王顾问在江南纺织厂，需要军方配合解决技术难题，但地方单位不予配合。”
说完，她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张厂长和周围的工程师们都看傻了。
这就完了？
这小姑娘打个电话能顶用？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们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电话挂断不到五分钟，办公室里那台红色的电话机就跟催命似的，响起了尖锐刺耳的铃声！
张厂长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喂，哪位……”
“我是军工厂的李建军！张卫国！你他娘的是不是想上军事法庭！王顾问在哪儿！？”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却又惊慌失措的咆哮！
那声音，跟刚才那个慢悠悠打官腔的，判若两人！
“李……李厂长？”张卫国被吼得一哆嗦，“顾问……顾问就在我旁边……”
“把王顾问的指示给我复述一遍！从现在开始，我们军工厂所有生产任务全部暂停！所有顶级技术员、所有精密设备，全部待命！一切以完成‘王顾问’下达的任务为最高优先级！不惜一切代价！听明白没有！是不惜一切代价！”
李厂长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张卫国呆若木鸡。
挂断电话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紧接着，一辆军用吉普发出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车间门口。
一名上尉军官从车上跳下来，一路小跑到秦雪茹面前，一个标准的军礼。
“秦工程师！请您带上图纸和材料！跟我们走！全厂最好的老师傅和设备已经为您准备就绪！”
那阵仗，比迎接首长视察还要隆重！
秦雪茹晕晕乎乎地被请上了吉普车，在全厂工人震惊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而引发了这一切骚动的始作俑者王昊，却对此不闻不问。
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把躺椅，就摆在纺织厂大院的空地上，悠哉悠哉地晒起了太阳。
苏婉温柔地给他打着伞。
林晚晴则在旁边，细心地给他削着一个水灵灵的大苹果。
那副悠闲惬意的模样，与车间里那些翘首以盼、焦急万分的工人们，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军工厂的效率，在最高指令的驱动下，被压榨到了极致。
仅仅用了半天时间。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刚刚洒满大地，那辆军用吉普再次呼啸而回。
秦雪茹捧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铁盒子，从车上冲了下来，她的脸上，带着完成神圣使命后的激动与潮红。
她一路冲到王昊的躺椅前。
“王顾问！成了！做出来了！”
在全厂几千名工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红布被揭开。
一枚闪烁着幽蓝色金属光泽，制作得无比精密，宛如艺术品的“懒人牌”滚针轴承，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它的工艺和质感，肉眼可见地，就比原装的那个德国货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安装！调试！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张厂长颤抖着双手，按下了那颗绿色的启动按钮时——
“嗡——”
死寂的车间里，那台德国纺纱机发出了前所未有平稳、顺滑、而又充满力量的轰鸣声！
比它刚来的时候，还要有力！
纺织厂，恢复生产！
“呜——！！”
下一秒，雷鸣般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厂区！
工人们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那压抑了数天的绝望，在这一刻尽数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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