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睡得昏天黑地，鼾声平稳。
办公室里，几个女人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空气死寂，落针可闻。
只有沙发上那个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提醒着她们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良久，还是林晚晴最先回过神来，她扶了扶额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所以……微电子研究所？”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充满了不确定性。
这个词从她这个掌管着千亿资金的懒人集团大管家嘴里说出来，竟然带着一丝荒谬。
秦雪茹和新来的苏云，依旧死死地攥着那几张图纸，仿佛攥着的是几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却又舍不得放开。
“王昊说要成立，那就成立。”
苏婉走上前，温柔地将王昊头上的毯子拉好，动作自然而然，仿佛丈夫刚才说的不是要用沙子造计算机，而只是晚上想吃顿饺子。
“晚晴姐，研究所的牌子和地方，就麻烦你了。”
一句话，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望舒市郊区一个被淘汰的旧仓库门口，一块崭新的木牌被挂了起来——“望舒市微电子研究所”。
牌子旁边，就是之前“望舒市养猪技术攻关小组”留下的褪色标语。
两个牌子并排挂着，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感和诡异。
研究所成立的第一项任务，直接简单粗暴到了极点：按照“炼丹图”的要求，搞出高纯度单晶硅。
材料学专家苏云，当仁不让地成了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
她带着一群从各个工厂抽调来的顶尖技术员，对着那份天书般的图纸研究了整整一个晚上。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望舒市的市民们就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苏云，这位从首都请来的，据说水平高到天上的女专家，竟然带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人手一把铁锹一个水桶，浩浩荡荡地开赴到了城外的河边。
他们……在挖沙子。
“哎，那不是懒人集团新来的那个苏教授吗？”
“是啊，我听说她可厉害了，怎么跑这儿来玩泥巴了？”
“你懂个屁！这肯定是什么新的研究项目！王老板搞出来的东西，能是普通玩意儿吗？”
路过的群众议论纷纷，最后都用一种“虽然看不懂，但大受震撼”的仰望姿态，看着这群全国顶尖的知识分子，像一群小学生一样，认真地筛选着每一粒沙。
沙子运回了研究所，一场轰轰烈烈的“洗沙子”运动开始了。
苏云团队使出了浑身解数。
化学沉淀、物理过滤、高温熔融……
各种她们能想到的提纯方法都用上了。
实验室里瓶瓶罐罐摆了一地，各种颜色的液体冒着泡，气氛紧张得像是战前指挥部。
然而，结果却让人绝望。
无论他们怎么折腾，提炼出来的硅块，纯度始终在百分之九十左右徘徊。
“不行！还是不行！杂质含量太高了！离图纸上要求的99.9999%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技术员看着检验报告，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苏云的脸也白了，她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可面对这个结果，依旧是一筹莫展。
与此同时，秦雪茹负责的“炼丹房”项目，也遇到了瓶颈。
按照王昊“一尘不染”的要求，她指挥工人用厚玻璃和钢架，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
进风口装了十几台大功率风机，出风口则装上了她能找到的最密的棉布和纱网，层层过滤，再用正压送风，理论上可以把绝大部分灰尘都挡在外面。
可那台好不容易搞来的精密粉尘检测仪，只要有人进去走一圈，上面的数字就疯狂飙升，红灯闪得人心烦。
整个“炼金术”项目，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停滞。
研究所里愁云惨淡，所有人都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围。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他们的主心骨，王昊，终于睡醒了。
他打着哈欠，端着一杯热茶，穿着拖鞋溜达了过来，美其名曰“视察工作”。
他先是晃到了苏云的实验室。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哭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研究所倒闭了呢。”
苏云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把浑浊的硅溶液样本递了过去，满脸苦涩地说明了困境。
王昊只瞥了一眼，就把烧杯推开了，满脸嫌弃。
“这不就跟淘金似的？我听说以前淘金得用‘王水’，那玩意儿啥都能化掉。”
他撇撇嘴，一副“你们怎么这么笨”的表情。
“你们就没想过试试别的‘药水’？换着样儿洗呗，一种不行就换下一种，总有一种能把那些杂质给洗掉的。”
“王水”？
别的“药水”？
换着样儿洗？
苏云浑身剧震！
脑子里仿佛有道闪电劈过！她之前一直陷在物理提纯的死胡同里，怎么就没想到，可以用更具腐蚀性的强酸，进行选择性的化学蚀刻！
这……这简直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王昊可不管她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又溜达到了秦雪茹的“大鱼缸”前。
秦雪茹正在指挥工人更换过滤网，见到王昊，也赶紧上来汇报困难。
王昊绕着玻璃房走了一圈，摇了摇头。
“光这房子干净有啥用？人是最大的灰尘包。你一喘气，吐出来的唾沫星子里有多少脏东西，你知道吗？”
他一副神棍的样子，开始念叨他祖宗的“秘诀”。
“我爷爷说过，神仙炼丹的时候都得穿专门的袍子，从头包到脚，连根头发丝都不能露出来。那才叫专业！”
从头包到脚？
连根头发丝都不能露？
秦雪茹的呼吸猛地一滞！
是啊！问题不出在房子，出在人身上！必须把人这个最大的污染源给隔离开！
无尘服！
这个超越时代的概念，在她脑海里瞬间成型！
看着两个女人那一副醍醐灌顶、如见神明的表情，王昊满意地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行了，自己琢磨去吧，别来烦我。”
说完，他又溜达回办公室补觉去了。
有了王昊“祖传智慧”的指点，两个团队瞬间满血复活。
苏云那边，立刻开始疯狂试验各种强酸混合液的配比，实验室里整天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秦雪茹这边，则带着缝纫小组，用最光滑、最不易掉毛的尼龙布，缝制出了一批奇形怪状的“连体袍子”，还带头套和简易的呼吸面罩。
当第一批技术员穿着这种从头包到脚的白色“怪物装”走进玻璃房时，粉尘检测仪上的数字，第一次稳定在了绿色安全区域！
又经过了上百次失败和几次小规模的爆炸事故后，成功的那一刻，来得猝不及防。
在一个安静的下午，超净车间内，一台经过无数次改造的提拉设备缓缓运转。
一根通体黝黑、闪烁着暗哑金属光泽的圆柱体，从赤红色的熔融硅液中，被一毫米一毫米地，稳稳拉了出来。
成了！
整个研究所瞬间沸腾了！
无数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苏云捧着一个铺着红色天鹅绒的盒子，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用颤抖的脚步，冲进了王昊的办公室。
“老板！老板！成功了！我们炼出‘金丹’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完全变了调。
所有人都挤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用无比狂热的目光看着沙发上的那个男人。
王昊正看着电视里的摔角比赛，被她一嗓子吓了一跳，不耐烦地睁开眼。
他懒得起身，只是伸出手。
苏云连忙将盒子递了过去。
王昊随手拿起那根凝聚了无数人心血和汗水的单晶硅棒，在手里掂了掂。
“唔……”
他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鼻音。
“还行，比烧火棍重点。”
在所有人呆若木鸡的注视下，他随手将那根价值连城的硅棒扔回了盒子里。
“下一步，该切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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