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市的霓虹在夜幕中闪烁,像一片流淌着金币与欲望的河流。
但在河流的暗礁与漩涡处,存在着这座城市从不向观光客展示的另一面——贫民窟。
三岁的奇卡斯被一双粗糙的大手从破败的板房里拽出来时,他甚至还不理解“卖”这个字眼的含义。
母亲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父亲数着手里皱巴巴的钞票,数了三遍。
那双手的主人是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他拎起奇卡斯就像拎起一袋土豆。
“骨骼还行,眼神里有股倔劲,训练得当能卖个好价钱。”刀疤男对奇卡斯的父母说,语气像是在评估牲口。
服从训练从那天晚上开始。
那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墙壁上残留着深色污渍。
奇卡斯和另外七个孩子被要求跪成一排,不许抬头,不许发出声音。
违反者会挨鞭子,或者更糟——被关进那个窄小的铁笼里,和一只饿了三天的拉达待在一起。
奇卡斯学会的第一课是眼神。
直视训练者会被视为挑衅,目光闪烁会被视为心怀鬼胎。
正确的做法是视线向下,落在对方鞋尖前一尺的地面上,既显恭顺又不会显得完全麻木。
第二课是疼痛忍耐。
鞭子抽在背上时,要咬住嘴唇但不能咬出血,因为血迹会弄脏货物降低价值。
奇卡斯学会了在意识里构建一个盒子,把疼痛装进去,盖上盖子,然后想象自己飘在天花板上看着下面那个挨打的孩子——那不是他,只是一个需要忍受疼痛的躯壳。
第三课是命令反应。
哨声响起时必须立刻站起,第二声必须跑到指定位置,第三声必须跪下低头。
反应慢的孩子会被电击项圈惩罚,那种电流不会造成永久伤害,但足够让一个孩子失禁并整夜抽搐。
两年时间里,八个孩子只剩下四个。
一个试图逃跑被打断了腿,不知被拖去了哪里。
一个在高烧中被带走“处理掉”。
还有两个在一次次惩罚中精神崩溃,眼神变得空洞,被低价卖给了需要“活道具”的诡异表演团体。
五岁生日那天——如果那个日期是准确的话——奇卡斯被带出地下室,洗了两年来的第一个热水澡,换上了一套不合身但干净的衣服。
刀疤男捏着他的下巴左右转动:“马戏团的安德尔先生看中了你,算你运气好。记住,现在开始你的命不属于自己,属于买主。”
安德尔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瘦高,手指修长,总穿着一身紫色燕尾服,戴着白手套。
他的笑容很标准,嘴角弧度经过精确计算,但眼睛里没有温度。
奇卡斯被带到他面前时,安德尔正在练习扑克牌手法,纸牌在他指间如活物般翻飞。
“跪下。”安德尔说,声音温和。
奇卡斯跪下,视线落在对方锃亮的皮鞋尖前。
安德尔蹲下身,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抬起奇卡斯的下巴:“看着我。”
奇卡斯抬起眼睛,对上那双灰蓝色的眸子。
“知道小丑是什么吗?”安德尔问。
奇卡斯摇头。
“小丑是镜子,”安德尔说,“观众在我们身上看到自己的恐惧、欲望和荒谬。
我们表演不可能,制造奇迹,让他们在欢笑中忘记现实的平庸与残酷。
但镜子背后是什么?”他顿了顿,手指微微用力,“是空洞。彻底的、绝对的空洞。你要学会成为一面镜子,也要学会成为镜子后的空洞。明白吗?”
奇卡斯不明白,但他点头。
“好孩子。”安德尔笑了,这次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满意,“从今天起,你叫奇卡斯。这是小丑的名字,不是你父母给的那个名字——忘掉它。”
训练内容变了。
不再是疼痛忍耐和命令反应,而是柔术、平衡、杂耍基础。
安德尔亲自教导魔术原理:“魔术不是魔法,是心理学、手法和误导的结合。观众只会看到你想让他们看到的。”
六个月后,安德尔开始引入宝可梦辅助训练。
第一次见到幽灵系宝可梦是在马戏团的专属训练场。
那是一只梦妖,漂浮在半空,发出咯咯的笑声,猩红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
其他孩子吓得后退,奇卡斯站在原地——不是勇敢,而是在贫民窟和服从训练营里,他早就见过比这更可怕的东西:饥饿的人类眼神。
“幽灵系宝可梦是最佳助手,”安德尔说,梦妖乖巧地落在他肩头,“它们能穿透物质,制造幻象,操纵阴影。
但它们也是危险的合作伙伴。
它们以情感为食,尤其是恐惧、悲伤这些负面情绪。
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他弹了个响指,梦妖突然冲向一个正在发抖的女孩,贴近她的脸,女孩尖叫起来,“——它们就会控制你。”
奇卡斯学会了与梦妖配合。
最简单的魔术是物体消失:梦妖用能力暂时将小物件转移到灵界,几秒后再带回。
但要精确控制时间、位置,需要无数次练习。
奇卡斯的手被梦妖的幽灵能量冻伤过,也在练习中被突然出现的鬼斯吓得摔下高台扭伤脚踝。
安德尔的教学方式残酷而高效。
失败没有安慰,只有更严苛的训练。
一次表演预演中,奇卡斯因为紧张导致梦妖配合失误,道具没有按时出现。
安德尔让奇卡斯在训练场中央跪了一整夜,梦妖就在他周围盘旋,时不时发出低语,整夜不休。
“你要和它们建立联系,”安德尔某天说,“但不是友谊。友谊是平等的,而你和宝可梦的关系永远不能平等。
你是驾驭者,它们是工具。工具可以有灵性,但不能有自主性。”
奇卡斯逐渐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马戏团里其他驯兽师对待宝可梦的方式印证了这点:电击、饥饿、囚禁。
一只不配合的皮卡丘被关在无法转身的笼子里整整一周,直到精神萎靡完全服从。
奇卡斯看着这一切,心里那个装疼痛的盒子又多了一层隔间,装着一些他不愿命名的情绪。
六岁生日前一周,安德尔把奇卡斯叫到办公室。
桌上放着一枚破旧的红白球,球壳有裂缝,用胶带粗糙地粘合。
“明天你去金黄市西郊的墓园,”安德尔说,擦拭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收服一只幽灵系宝可梦。任何种类都可以,但必须是独自收服,用这个球。”
奇卡斯盯着那个破损的精灵球。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没有武器,没有辅助设备,人类之躯在野生宝可梦面前脆弱如纸。
墓园是幽灵系宝可梦聚集地,训练家通常组队前往,且全副武装。
“为什么?”问题脱口而出,奇卡斯立刻后悔了—提问是不被允许的。
但安德尔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因为马戏团不需要普通的小丑。
观众看腻了烟花、动物和低级的戏法。
他们想要看到奇迹——真正的、无法解释的奇迹。而奇迹诞生的前提,是跨越不可能。”
他放下扑克牌,走到奇卡斯面前:“你知道观众最想看什么吗?
不是完美无缺的表演,而是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感。
是看着表演者站在深渊边缘,随时可能坠落,却始终没有坠落。
那种紧张感,那种对死亡与失败的窥视欲,才是表演艺术的精髓。”
“可我可能会死。”奇卡斯说,声音很低。
“那就死。”安德尔语气平淡,“马戏团不缺想成为小丑的孩子。
但你如果活着回来,带着收服的幽灵宝可梦,你就通过了第一场真正的试炼。
你会成为‘奇迹小丑’奇卡斯,而不是随时可以替换的训练生奇卡斯。”
他俯身,白手套的手指按在奇卡斯肩上:“记住,在贫民窟你学会了生存,在这里你学会了表演。
现在你要学会最后一课:在绝境中,找到那条唯一的生路。
这堂课没有老师,只有墓园里的幽灵和你自己。”
那天晚上奇卡斯没有睡。
他躺在狭窄的床铺上,听着隔壁训练场里宝可梦的叫声,手里握着那枚破损的精灵球。
月光从高窗洒入,在水泥地上切出一块惨白。
他想起了父母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母亲背对他时颤抖的肩膀,父亲数钱时专注的表情。
“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低声重复着在贫民窟就明白的道理。
然后他闭上眼睛,开始想象墓园的样子。
他听过马戏团的老人们讲述恐怖故事:飘荡的鬼火、吸魂的烛光灵、将迷路者拖入地底的噬沙堡爷。
第二天清晨,奇卡斯被允许带上一天份的食物和水,以及那枚精灵球。
没有地图,没有指引,安德尔只是给了他墓园的大致方向:“西郊,穿过枯木森林就是。别在夜晚前回来——无论成功还是失败。”
走出马戏团后门时,守门的隆隆石用冰冷的石头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挪开身体。
奇卡斯踏入金黄市清晨的街道。
这个时间城市刚刚苏醒,上班族匆匆走过,早餐摊飘出热气。
没人注意这个穿着旧衣服、手握破旧精灵球的六岁男孩。
走了三小时,城市景象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荒芜的郊野。
枯木森林名副其实——大片枯死的树木枝干扭曲指向天空,像无数求救的手臂。
林间弥漫着薄雾,温度明显下降。
奇卡斯裹紧单薄的外套,脚下的落叶发出碎裂的声响。
又走了一小时,墓园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一片广袤的荒地,歪斜的墓碑如断裂的牙齿从土地中刺出。
更古老的区域,墓碑已经风化难以辨认,有些棺木半露在外,被植物根系缠绕。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磷光,那是幽灵能量自然逸散的现象。
奇卡斯在墓园边缘停下,蹲在一块倒塌的墓碑后观察。
他看到几只飘飘球在低空缓慢飘荡,身体透明,内部闪烁着幽蓝光芒。
远处有鬼斯聚成一团,发出模糊的窃窃私语。
一只梦妖栖息在某座雕像上,梳理着头发般的触须。
他等待了半小时,直到一只鬼斯单独飘到较近的区域。
那是一只普通的鬼斯,气体状身体缓缓旋转,脸上挂着永恒的诡异笑容。
奇卡斯深吸一口气,从墓碑后匍匐前进,尽量缩小动静。
十五米、十米、五米——他举起精灵球,准备投掷。
鬼斯突然转向他。
那一瞬间奇卡斯看到了宝可梦眼中的情绪:不是敌意,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恶作剧即将得逞的愉悦。
鬼斯喜欢吓唬人类,喜欢看人类恐惧的表情,那是它们的精神食粮。
“嘻——”鬼斯发出尖锐的笑声,身体骤然膨胀,双眼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奇异之光。
奇卡斯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光芒就穿透了他的瞳孔。
世界瞬间扭曲、旋转、破碎。
墓碑变成软化的蜡像,天空流淌如液体,地面起伏如海浪。
更可怕的是思维的混乱: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手中的球是什么。
碎片化的记忆涌上来——鞭子、梦妖、安德尔的脸、母亲颤抖的肩膀——但它们失去了顺序和意义,胡乱拼接成荒诞的图景。
头痛炸裂开来。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意识被强行扭曲、撕扯的感觉。
奇卡斯跪倒在地,呕吐出胃里的食物残渣。
鬼斯飘到他面前,近得能闻到那股类似腐烂薄荷的气味,它显然很享受这场表演。
就在这时,另一股气息出现了。
微弱的烛火香气,混合着蜂蜡和某种甜腻得令人不安的味道。
奇卡斯勉强抬起头,看到一团小小的紫色火焰从墓碑后飘出。
火焰下方是蜡烛般的身体,顶部燃烧着幽紫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一张空洞的脸。
烛光灵。
马戏团老人的话语在混乱的脑海中闪现:“它们假装是引路的灯火,实则是灵魂的渔夫...靠近就会被踩影定身,然后吸干灵魂,只剩空壳...”
烛光灵飘向奇卡斯,速度不快,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鬼斯发出不满的嘶嘶声,但退开了——烛光灵虽然弱小,但能力诡异,同类不愿轻易冲突。
奇卡斯想跑,但双腿不听使唤。烛光灵已经进入十米范围,他感到脚下的影子突然变得沉重,像被钉在地上。
踩影。
紫色火焰中那张脸露出饥渴的表情。
烛光灵加速飘来,五米、三米、一米——奇卡斯能感受到灵魂被拉扯的诡异感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钩子探入意识深处,准备拖拽出什么核心的东西。
死亡近在咫尺。
不是疼痛的死亡,而是更彻底的消亡:灵魂被吞噬,肉体成为行尸走肉。
就在烛光灵的火焰几乎要触碰到奇卡斯额头时,一道黑影从侧方飘来。
那是一只灰黑色的宝可梦,身体看起来像个玩偶,没有脚,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一尺的空中。
它全身是灰黑色的,头部有两个大大的黄色眼睛,头顶有一个尖角。
此刻它挡在奇卡斯和烛光灵之间,虽然体型不大,却散发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怨影娃娃。
奇卡斯听过关于这种宝可梦的传说。
马戏团的老人在篝火边讲过:“它们最喜欢怨恨和嫉妒之类的感情,会被强烈的负面情绪吸引...如果有人怨恨心变强,怨影娃娃就会成排地挂在那人的屋檐下...日暮时分,不要去排列着怨影娃娃的房子,那是古老俗语的警告...”
但此刻出现的这只怨影娃娃看起来有些不同。
它头上的尖角微微发光,仿佛在探测什么。
它的眼睛——那对大大的黄色眼睛——正盯着奇卡斯,不是捕食者的眼神,而是一种...探测?评估?
烛光灵愤怒地摇曳火焰,显然对突然出现的干扰者不满。
它再次逼近,紫色火焰高涨。
怨影娃娃没有退缩,它头顶的尖角光芒增强,身体开始散发出暗灰色的能量波动。
“呀——!!!”
惊吓招式。
无形的音波冲击在烛光灵身上,紫色火焰剧烈摇晃,烛光灵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向后飘退数米。
怨影娃娃悬浮在原地,头上的尖角持续发光,仿佛在持续探测周围的情绪波动。
两只宝可梦对峙着。烛光灵的火焰高涨,显然被激怒了;怨影娃娃虽然体型较小,但悬浮的姿态稳定,那双大大的黄色眼睛紧盯着对手,头顶的尖角不断调整方向。
僵持了大约一分钟,烛光灵率先退却了。
它发出不满的嘶嘶声,转身飘向墓园深处,显然认为为了一顿食物与同类死斗不值得。
怨影娃娃看着烛光灵消失在墓碑间,然后缓缓转过身,悬浮着面向奇卡斯。
混乱效果正在消退,思维逐渐重新组织。
奇卡斯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眼前救了他一命的宝可梦。
他想起关于怨影娃娃的传说:它们用头部的角捕捉人类的心情,会吞食怨恨和嫉妒的感情来让自己变强...
或许是他刚才濒死时的恐惧、绝望、以及被父母贩卖、被训练虐待所积累的所有怨恨情绪太过强烈,吸引了这只怨影娃娃。
在这片墓园里,在死亡边缘,一个六岁孩子心中翻涌的黑暗情绪,对怨影娃娃来说可能是难以抗拒的美味。
怨影娃娃悬浮着飘近了些,头上的尖角对准奇卡斯,微微颤动,仿佛在品尝空气中的情绪残留。
它那对大大的黄色眼睛盯着奇卡斯的脸,眼神中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对强烈情绪的探测与评估。
它伸出小小的灰黑色手臂,碰了碰奇卡斯手中的破旧精灵球。
那一刻,奇卡斯在怨影娃娃大大的黄色眼睛里看到了某种近似理解的东西。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对同类的识别——两个都被遗弃、都承载着黑暗情绪的存在,在墓园的月光下相遇了。
他颤抖着举起精灵球。
球体上的裂缝在月光下清晰可见,胶带粗糙地包裹着。
这枚球可能一次都收服失败就会彻底碎裂。
怨影娃娃没有躲闪,仍然悬浮在那里,头上的尖角微微发光。
奇卡斯按下按钮,精灵球放大。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球掷向怨影娃娃。
球在空中划出弧线,击中怨影娃娃灰黑色的身体,将其化为红光吸入。球落在地上,摇晃。
一次。
两次。
三次。
“叮。”
收服成功。
奇卡斯爬过去,捡起精灵球。
球体温热,透过裂缝能看到内部微弱的红光。
他跪在墓园的枯草与尘土中,握着这枚球,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上来。
不是喜悦,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沉重的、冰冷的确定感。
他活下来了。
但不是靠奇迹,不是靠技巧,而是靠另一只被黑暗情绪吸引的存在伸出的手——如果那灰黑色的手臂可以称为手的话。
月光洒在墓园,墓碑投下长长的阴影。
远处传来幽灵宝可梦的呜咽与低笑。
奇卡斯站起身,将精灵球小心地放进衣服内侧的口袋,贴紧胸口。
他开始往回走,脚步踉跄但坚定。
穿过枯木森林时,薄雾中似乎有无数眼睛在窥视,但他不再恐惧。
口袋里的精灵球随着步伐轻轻撞击他的肋骨,像第二颗心跳。
回到马戏团时已是深夜。
安德尔在训练场等他,仍然穿着那身紫色燕尾服,正在练习让三枚金币在空中循环飞舞。
“成功了吗?”安德尔没有看他,专注地盯着金币。
奇卡斯取出精灵球,放在地上。
安德尔瞥了一眼,看到了球壳上的裂缝,也看到了裂缝中透出的微光。
他让金币落回手中,终于转过身,第一次用真正的、评估性的目光看着奇卡斯。
“什么宝可梦?”
“怨影娃娃。”
安德尔挑了挑眉:“有趣的选择。怨影娃娃...它们以怨恨嫉妒为食,在深夜活跃,会寻找强烈的负面情绪。”他走近,蹲下身,但没有碰精灵球,“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去墓园吗?”
奇卡斯沉默。
“因为从今天起,你要明白两件事,”安德尔说,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里回荡,“第一,你的命不属于自己,但你可以选择如何用它换取价值。
第二,宝可梦不是伙伴,是工具——但最好的工具,是那些与你同样破碎、同样被遗弃、同样在黑暗中寻找存在意义的工具。”
他站起身,整理白手套:“怨影娃娃会被强烈的负面情绪吸引。
而你,奇卡斯,你心里装着的那些东西——被贩卖的怨恨、被虐待的痛苦、对世界的愤怒——那些黑暗情绪,对怨影娃娃来说是最佳的养分。
你们是完美的搭配:一个提供情绪燃料,一个将燃料转化为力量。”
安德尔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对了,恭喜你活下来。但记住,活着只是开始。真正的试炼,永远在下一场表演中。”
训练场门关上,奇卡斯独自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
月光从高高的天窗洒下,在地面切出几何形的光斑。
他从地上捡起精灵球,握在手心。
球体温暖,裂缝粗糙地摩擦着皮肤。
奇卡斯按下按钮,红光闪现,怨影娃娃出现在他面前的地上。
它悬浮在离地一尺的空中,灰黑色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深沉。
头部那对大大的黄色眼睛静静地看着奇卡斯,头顶的尖角微微发光,仿佛在探测训练场里的情绪残留。
它没有脚,整个身体静静地飘浮着,散发着幽灵宝可梦特有的气息。
奇卡斯蹲下身,与悬浮的怨影娃娃平视。
他伸出手,停在半空中。
怨影娃娃头上的尖角转向他的手,微微颤动。然后它缓缓飘近,用灰黑色的、玩偶般的手臂碰了碰奇卡斯的指尖。
触感不像布偶,更像某种致密的、充满能量的材质。
不冰冷,反而有种温凉的感觉,仿佛在接触一块在阴影中放置许久的石头。
“谢谢。”奇卡斯说,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怨影娃娃头顶的尖角光芒微微增强,发出轻微的“嗡”声。
然后它飘到奇卡斯肩头,轻轻落下——不是真的坐下,而是悬浮在肩头附近,灰黑色的身体倚靠着他的颈侧。
奇卡斯站起身,走向训练场角落那个属于他的狭窄床位。
肩上的重量很轻,几乎感觉不到实体重量,但那种存在感无比真实。
他躺下时,怨影娃娃飘到枕边,悬浮在那里,大大的黄色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光。
月光移动,渐渐照亮了他们。
一个六岁的男孩,一只悬浮的灰黑色怨影娃娃,在巨大而空旷的训练场角落里,分享着同一片惨白的光。
奇卡斯闭上眼睛,第一次感到某种接近安宁的情绪。
不是幸福,不是安全,而是认命——认清了世界的规则,认清了自身的位置,认清了手中仅有的筹码。
而在意识沉入睡眠前的最后一刻,他感受到怨影娃娃头顶的尖角微微发亮,仿佛在探测他睡梦中不自觉流露出的那些黑暗情绪:被父母贩卖时埋下的怨恨种子,训练营里积累的痛苦记忆,墓园中濒死的恐惧残留...
这些情绪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毒药,对怨影娃娃来说却是养分。
而奇卡斯知道,从今往后,他内心的黑暗有了一个容器,一个同伴,一个能将那些毒药转化为力量的工具。
墓园中的第一缕影子,就这样成为了另一个影子的一部分。
在金黄市的霓虹照不到的角落,在奇迹与残酷交织的舞台上,一场更加黑暗的表演,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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